放下镜子,连翘问伊玛:“还有多久行礼?”

“嘭嘭嘭”把太子府的大门敲得震天响,几个下人跑出来,认得连翘,见她凶神恶煞的架势,都不敢上前拦她。

穆沙修贺眼底光:“你知道怎么改进?”

连翘冷笑:“你不是不接受我的施舍吗?怎么跑来给我做苦工啦?”

所谓离苑其实就是个不到二百平米的小院子,相对于奢华的太子府,这儿显得冷清又寒碜。谢过了小侍女,连翘轻轻走到门边,抬手要叩门,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连翘依然不死心,继续追着他问:“不见也行,殿下能不能帮我传个话?”

丢给她一个白眼,连翘闷声道:“没我什么事儿!”

“姑娘……”“姑娘……”德德和伊玛委屈地叫,当看到连翘举起桌上捣药的石臼,吓得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哂然一笑,连翘淡定地接过皇帝的话:“承蒙上妃娘娘看得起,小女子献丑了。”

“姑奶奶可使不得,您这口没遮拦的当心隔墙有耳啊!”小宫女紧张地四下张望,连翘嗤之以鼻,却被伊玛一把拖起来,死死地拉到二楼,摁坐在梳妆台前,力气奇大。

明媚的月色透过纱窗照进床帐里,帐子里的人儿睡得正香,梦里好像有人在轻轻摇她,而且越来越不耐烦,手劲很大,越摇越用力,连翘终于被摇醒,缓缓地睁开眼。

那掌柜高兴得脸上的肥肉一抖一抖,一看就是个奸商:“高人面前,哪担得起指点二字,连太医请随小的到后堂小坐,一边喝茶一边挑选。”

那些人听到连翘这么一说,这才缓缓地起身,但眼里的感激之情还是让连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哎,这群人,有必要吗?

她的笑声像极了婴儿的哭声,连翘与她共处一室,听得毛骨悚然。不过从滕澈疯疯癫癫,断断续续的嘶吼中,似乎传达着一个讯息,一个非常重要的讯息。滕澈手里有一样东西是血太子极想得到的,或许也正是这件东西才招致了鄂鲁族的集体毁灭。那么血太子对苏拉的所作所为……她不敢再想下去。

血太子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让开。”

“如果你敢有任何不轨企图,本王立即活剥了你!”他冷着脸道。

连翘无语了,这人是不是得了什么情感缺失症啊?为什么听到她要死了也没有任何反应?真是一个怪人!

穿过几条长长的通道,拐过几道大门,最终被带到一个大得离谱的房间,两名大汉将她一把推了进去,她几乎是扑倒在地的,不过整个房间铺着厚厚的毛毡,雪白雪白铺了一地,倒不至于摔疼。

“血太子?”她喃喃重复着这个名称,脑子里对这三个字毫无概念。

毕竟还是孩子,控制不住心中的压抑,哇的声哭出来,吓了连翘一跳。

“你有心事?”倏然转身,正对上从暗中走出来的达格鲁,此人生得算不上俊朗,但一双利眸却透着世故的深沉。

连翘回以淡笑:“就是有点累。”

小姑娘的衣饰很眼熟,头扎成无数根小辫,最后都用一个银饰绾在头顶,像新疆人,但宽大的袍子及马靴又像极了蒙古人的衣饰。她一向搞不清楚少数民族的穿戴,那小姑娘的服饰更让她困惑自己身处的地域。

听说这次要攻下的是番国的兹格日乌城,是军事战略要地,格萨国一直都对番国虎视眈眈,吞并了番国的大量城池与土地,番国的国力日渐衰落,几次向梁国求援,可奸猾的梁国皇帝却假意应承,实际却袖手旁观,隔岸观火。此次如若攻下这座大城,格萨国则会迁都于此,番国就岌岌可危了。

出了上京,行了不久便进入了茫茫大漠之中。顶着能晒死人的大太阳,骑在臭气熏天的驼背上,连翘几次都差点从上面滚下来。长长的行军队伍,一眼望不到头,连主帅穆沙修贺的影子都找不到。作为她的妃子也沾不到一点好处,真不知道这片沙漠要走到何年何月才能到头啊。

格萨骑兵倒是个个精壮、彪悍,训练有素,看得出穆沙修贺在带兵方面很有一套。在沙漠里走了三天,第四天的黎明,当曙光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时,连翘终于看到了一条葱绿色的细线在天地相接处若隐若现。

“草原,是草原!”连翘兴奋地大叫,引起周围士兵的侧目。

“呵呵,是啊!到了草原,我们就不用夜里行军,白天睡觉了。”太医院同僚菲尔岑如释重负地道,看来他也受不了这日夜颠倒的行军。

连翘皱眉,有些担忧地问:“快要开战了吗?”

菲尔岑哈哈一笑:“哪有这么快,进入草原后再走一天就到我国的古洛瓦城了,大军要在城外休整一天,然后跟城里的联军会合共同向兹格日乌城进。”

连翘点点头,又将目光调向苁蓉的远方。战争于她来说何其陌生,血腥、杀戮、刀光剑影,这一切似乎只有在电影里才能再现的历史画面,即将在她面前上演,她不知道该让自己以何种心态去面对,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面在眼前倒下,灰飞湮灭,她究竟该漠视,还是该同情,甚或是将自己融入其中。任何一种情况,她都不想选择,可是又避无可避。绿色的地平线上,鲜红如血的朝阳将大地染成一片殷红。

第二天的傍晚,大军便抵达了古洛瓦城,穆沙修贺指挥大军在城外驻扎,不得入城扰民,却把连翘安排入城休息。行军数日,终于能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个美容觉了,这个血太子也不算太没人性嘛,至少知道要照顾女性的身体健康。

大战一触即,目前的平静只是为了酝酿即将到来的血流成河。连翘悄悄自制了一些袖箭作为暗器防身,以备不时之需。兵荒马乱之中,即便身为太子妃,面临生死存亡的困境谁都没有闲暇顾及他人死活,一切只能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