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吗?”如蓝震惊莫名,虽然她不是公司里的什么大功臣,可是平时也是安安分分、认认真真地工作,三年来也没听过老板有怨言。

“我没有点第二杯。”她放下书,谨慎地看着程泱,想从他脸上找出一点暗示,结果什么也看不出来。

“到时你就乖乖地坐在吧台边,安静地看这本书。高廷瀚曾在『港湾』里边喝酒边翻着马奎靳的另一部作品,应该是他的爱好者。”程泱扔给她一本版的《百年孤寂》。

一把无礼的女声打断丁如蓝的思操,说话的人是个胸部比哈密瓜还大的盛装女人,感觉应该超过四十岁了,但那张略显刻薄的脸一点皱纹也没有,平滑到几乎不自然。她身上除了浓郁的香水味,丁如蓝还闻到几分酒气。

如蓝看向门边的镜子,镜中人身高才一百六,长相堪称清秀,但距美艳仍有十万八千里;至于身材,除了不胖之外,也就长着两个小馒头,怎么看都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老板娘想象力真丰富,要当狐狸精也得有本钱吧!

唉呀不行!不能打瞌睡!小女孩用力地撑开眼皮,甩甩头。月考快到了,她一定得用功读书,不能再有哪科不及格。

程泱睐了她一眼。“不方便。”

如蓝懵然呆站,好半晌才弄懂他的意思,大剌剌地笑道:“不会吧…你还怕孤男寡女喔?什么时代了,现在男生女生一起租房子的也不是没有,我们是朋友,而且又是一个睡床一个睡沙发,有什么关系?”

很有关系,大大地有关系。

程泱目光深沉地睇着毫无危机意识的呆呆女,心中既想叹息又是气恼。

她脸上脂粉未施,大大的眼睛清澈有如小鹿,粉嫩的唇瓣闪烁着自然的光泽。纤细的身躯穿着他的衣服,小巧挺立的胸部就裹在棉质衣料下,细致光滑的锁骨部分显露在过大的衣领外,惹得他心头发庠、欲望悸动。

换作是别人,他当然可以相安无事地同眠一个屋檐下,但若对象是她,恐怕会成了自找罪受、自我折磨。

“我一个人会很无聊,又还不想睡,你留下来陪我讲话啦。”如蓝对他的挣扎毫无感应,很兄弟地拍拍他的肩,玩笑道:“安啦安啦,我不怕名节受损。”

程泱眸色一闪,冷不防地揪住她的手,倾身逼近她。

“你对我就这么放心?”轻轻地一句问话,却隐隐透着危险气息。

如蓝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仰,两眼瞪得老大,身子几乎贴上墙壁。

“你真的就那么信任我,不怕我对你做出什么可怕的事?”他再逼近,直到嘴唇只差几公分就要碰上她的。

“是、是…”如蓝困难地吞咽着,只觉口干舌燥、心跳如鼓,膝盖像豆花一样软绵绵。她的确信任他,可是…可是…她“可是”不出来,脑袋糊成一片,眼里只有那张蛊惑人的容颜,感觉到的只有那热呼呼的气息。

“记住,如蓝,我也是个男人,男人都是有兽性的。”他靠得如此近,几乎像要把每个字吐进她嘴里。

如蓝屏住呼吸,一动也不动,完全处于当机状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泱松开她的手,往后退,露出意味不明的一抹笑。

如蓝眨吧着眼睛,怔愣了好一晌才回魂。

“厚~~差点被你吓死!”她略带神经质地笑出声,捶了他一下,掩去心头那份类似遗憾的东西。她还以为他要吻她…真是想太多!

“程泱,你真的该改行当演员,演得有够逼真!”

程泱撇了撇嘴,仿佛懒得再跟她多说,却迳自脱了穿好的鞋,把手中钥匙放柜子上,改变主意决定留下来。罢了,自我折磨就自我折磨吧,如果她不想一个人,就留下陪她好了。

见他的动作,如蓝不由得开心。虽然他偶尔有让人摸不着头绪的行为,可是说不上为什么,她就是喜欢与他在一起,也许他那些女性亲友团也是同样的感觉,才会三天两头来騒扰他。

或许因为程泱在身边使她特别放松,也可能是因为折腾了一天真是累了,原本兴致勃勃找人说话的如蓝不多久,就软趴趴地瘫在沙发上,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电视遥控器。

程泱睐了她一眼,忽道:“你没说昨晚跟高廷瀚的约会结果怎么样。”

如蓝坐直了身子,搔头傻笑。“那个喔…嘿嘿…有点小惨…”她把约会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程泱静默良久,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你真的跟他说乱伦生下的小孩会长猪尾吧?内容这么丰富的《百年孤寂》,你只记得完全不是重点的部分?”

“呃…”她侧着头努力思索。“还有那个反反复覆不断铸做小金鱼饰品的怪怪上校…”

程泱无声闷笑起来,把如蓝的脸都笑红了。

“我本来就没什么素养,哪里看得出作者想表达什么…”她咕哝。

程泱还在笑,但笑容好像变了质,似乎显得开心。

“你那么高兴做什么?”很有幸灾乐祸的嫌疑喔。

“我没有。”他敛起笑容,矢口否认。“你为什么一心一意想嫁有钱人?”他问出一个纠缠脑中已久的问题。

如蓝耸耸肩,答道:“我家一直都没什么钱,我上幼稚园的时候我爸过世,家里更拮据,全靠我妈一个人把我抚养长大,可是她因为操劳过度,在我高二那年也走了。

其实有好几个人追过我妈,她漂亮又善良,但她爱的只有我爸,从来没考虑再嫁。我一直认为,如果她当初嫁给一个有钱又疼她的老公,一定不会那么年轻就死掉。而且有时我会想,如果我是她,一定早就再嫁…”

一个小小的呵欠毫无预警地冒出来,如蓝把抱枕放在身下、一手撑着头,调整出一个舒服的姿势后才又继续道:“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常常是穿别人不要的衣服和鞋子,有时候连书本都是人家给的,学校里总有小朋友会笑我,然后我就会很难过。后来我偷偷发誓,以后等我有自己的小孩,绝对不会让同样的事发生在他们身上,我会给他们所有最新、最好的东西。”

程泱静静地坐在她身旁,听得心中泛疼,想将她揽入怀中轻抚她的秀发,却只能压抑那股冲动。若他做出这么亲昵的举动,肯定把她吓死。

“程泱,我不像你…”如蓝微笑。“我头脑不好,从小不管我多么努力就是考不出好成绩,这辈子不太可能有什么成就。我也从来没有偏财运,别说是乐透,我连发票的两百块都没中过半次,如果我想拥有一个富足、安稳的家庭,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有钱男人嫁了。”

“能达成你的愿望的人不少,为什么选上高廷瀚?你那么喜欢他吗?”

“他是我第一个有机会认识、又还单身的有钱人…”如蓝又打了个呵欠,完全没发现身旁人的酸意。“而且他那么帅,成熟稳重、积极上进,最难得的是他算白手起家的企业家,感觉就很可靠,是正常女人都嘛会喜欢…”

程泱心一沉,想开口再说什么,却发现她已闭上双眼,梦周公去了。

他胸口又酸又涩。若是现在坐在她身边的是高廷瀚,她八成会兴奋得连续几天都睡不着觉吧?

他安静地起身,毫不费力地将她抱起来,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卧室的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凝视着那张睡得毫无防备的脸蛋,程泱轻叹一声,弯身做了一件他想了整晚的事…在那两片小小的唇瓣上落下一吻。

然后他关上门,回到客厅。

这晚,如蓝一夜好眠。

沙发上的程泱,却是睁眼到天明。

真是太糟糕了,他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