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孙庭贵从一队民工住家户那边慌里慌张地跑过来,走到陈小玉面前急切地:“小玉,大事不好了。”他喘口气,平静下来:“我们队的孙小五送粮食来说,你弟弟被派出所抓去了,说他毒死了队里的大黄牛。”

孙文理焦虑地:“原来是这样。陈大树咋样?”

25岁的陈小玉,上身穿着蓝的确良短袖,身材高挑,线条清秀,白嫩细腻的鸭蛋脸上,嵌着两只水灵乌黑的大眼睛。端庄秀丽的鼻子下面的小嘴,色泽红润,棱角分明,柔唇微启,便露出一口洁白如奶的牙齿。这时,她坐在锹把上,手里捏着草帽煽风,脸颊上淌着几滴晶莹的汗珠,越发显得文静贤惠,温柔漂亮。

孙文理忿忿地:“你这是在支持打人!”

陈大树过来坐在小板凳上,用毛巾檫着脸上身上的汗水,谦和地笑笑,很幽默地:“你们这是烟囱里招手——想把我往黑路上引啦,我才不干哩。”

30多岁的革委会主任尚大国,高鼻梁,秃下巴,一脸的横肉。他凶神恶煞地走到会场中,拖腔拉调地:“贫下中农同志们,今天,地主分子陈兴荣公然指派他的臭小子陈大树,毒死了三队的大黄牛。阶级敌人的这种猖狂行径,我们是一千个不答应,一万个不答应!”

这几年,孙玉婷在母亲的精心照料下,一边养病,一边干些力所能及的农活挣工分,日子过得还算清静,身体也康复了许多。但树欲静而风不止。手掌一方生杀大权的李大玩,对孙玉婷强暴得逞后,见孙文贤一家骇怕他,不声不响躲到乡下去了,便越发有恃无恐,竟想入非非地要娶孙玉婷“做小”。最近一段时间,他托陈湾大队革委会主任尚大国在营子里大造舆论,威逼孙玉婷顺从。近几天,营子里到处流言蜚语,说孙玉婷早跟李大玩同过床,她的“红芯西瓜瓤”早被李大玩吃了;又说孙家已接受了李大玩的“聘礼”,孙玉婷只等良辰吉日嫁过去当“官太太”。

陈大树站起来,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哽咽着:“我把大黄牛牵到堰塘饮了水,拉进来还给它拌好了草料,谁知它就不行了。”

干柴棒认真地:“你要知道,那老倔头可是个论成份的家伙。”

“唉,唉——,大树兄弟,你咋正憨啦?”话到人到,这时,穿着男人大号白汗衫的媒婆娘走过来,是气非气地拍一把陈大树的膀子,吆喝连天地指责他。

陈大树正低头压抑内心难言之痛时,冷不防受到媒婆娘的指责,心里一恪愣,以为她是在责怪他不该把“先打面”的事儿让给外人,而应该让给她。因为“亲为亲,邻为邻”嘛,他和四愣子住隔壁,且是没出“五府”的家门弟兄。他抬起头来面对媒婆娘苦笑了一下说:“四嫂子,对不起。我想人家母女俩离这儿远,我们两家离这儿近。要不,四嫂子先回去忙饭,我替你打面。”

“不忙,你四哥在家看孩子做饭,我来打面单一清静。”媒婆娘笑吟吟地回一句又说:“你咋不明白我的意思呢?”其实,她说陈大树“憨”,是说他见了美女无动于衷。她喜爱当媒婆,也算是为人行善的大好人,对含苞欲放的青春期女子特有研究。有时候,她硬是能从一个女人的言谈举止的表情中猜出女人的心事。她认识孙玉婷,也听说过她的一些风言风语,但她认为像孙玉婷这样才貌双全的美女,全大队绝顶第一。她还听说陈大树救过这个美女,在孙玉婷走近陈大树时,她一直在盯着他们察言观色。她从孙玉婷的脸红和搭讪的柔情细语中,已看出了她有“那个意思”的秘密。她眼前顿时一亮,心想“右派女配地主娃”,这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呵。她原来为陈大树的终身大事没少操心,先后给他说过几个姑娘,都因是地主娃而告吹。这一回,她可是亲眼目睹了姑娘的“主动”,心里不禁暗自庆幸陈大树的艳福。可再往后看,陈大树却是“冷屁股对热脸”,让姑娘讨了个没趣。她不由得埋怨陈大树太憨。这时,她白一眼陈大树,把嘴一扭嘟囔着说:“你真是梁山泊的巴——憨巴!”

那时,《梁山泊与祝英台》的故事在民间很流传,陈大树曾听说梁山泊与祝英台同床竟不知她是女人。所以,梁山泊就成了人们常常戏笑那些“性无能”假男人的代名词。此时,当他明白了媒婆娘责怪他的真实意思后,心里像刀割样疼痛。他想向她解释,但又难以启齿,只能羞涩地向她微笑一下,算作回应,自己则默默地承受着禁欲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