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

易无言以对,其实内行人多看的出自己赢了李风琪,可一刀要得手时候自己收了刀,没有真气护体才会受如此重的伤。

“怎么看?”他关切的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开始关系眼前这个女人。

被称作“风琪”的年轻人还未回答,身后的随从已经起身,恭恭敬敬地向着君熙年行礼。

“起来了!起来了!你们两个懒骨头!”易被这好听的女孩儿声音吵醒了,刚刚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身上已经痛了好几下。他打了个激灵,勐地坐起来,伸手就想去被子下摸那柄短刀。却看见站在面前的是瞪着眼睛的小菊儿,她手中拿着一根细细的竹鞭,在苏铁惜和易小冉的身上轮流抽打。黑铁显然比易小冉更有经验些,抱过枕头挡住,眼睛里睡意蒙眬,嘴里就应付着:“起来了!起来了!”

易不想跟这样的小姑娘计较太多,手挡在头顶,手背用力要卸去这一击。竹鞭打在他手上,却根本是柔柔的没力气,丝毫不痛。雨儿只是没头没脸的往下乱打,易只得伸手遮着脑袋。

一个全身银色盔甲的武将高高立于山冈最顶峰。他身形高大威武,挺直的身躯露出全军统帅特有的威严,谁会想到三年前的他还是一个少年,这些军兵最年长的也不过十八。

史官书:“八月星向大变,破军星芒曜起,天启定有三乱。”

水郡侯莫书流当年便是先生的同窗,二人在文采上的比斗也是常事,后来莫书流继承爵位,去了封地,二人便少有交集,没想到如今却要让自己去抓他。

他强行压下各种骚动的念头,像是怕心底这些悄声的话被人听见。在官场多年的自己,现在却如同一个小孩一般恐惧,“哪个人”。他看着自己的脚踏进了樟树投下的阴影中,这时候有一个声音在他背后说,“武帝将部带刀御前统领陈风大人嘛?”

“走吧,今天的小丫头的城要是去晚了,皇兄可是会怪罪的!转眼小丫头十六了,马上就要嫁人了真舍不得。”

忽然间,雪中再度浮现了那个女子的身影,那天雨下的很大,特别大女子在等待她的丈夫,当然不是他。他回来的时候,女子只是这样冷冷的说了这句话,没有哭泣,没有为逃离天启的丈夫哭泣,只是这样冷冷的看着他,眼中只剩下怨恨!

怜儿怜儿,那时候我捉住了你,便以为可以一生一世抓住你,可为何……你又要嫁入徐家呢?那么多年了,你到底是否原谅了我?

他想问她,想伸出手去抹去她眼角的泪光,然而在指尖触及脸颊前,她却在雪中悄然退去。她退得那样快,仿佛一只展翅的白蝶,转瞬融化在冰雪里。

他躺在茫茫的荒原上,被大雪湮没,感觉自己的过去和将来也逐渐变得空白一片。

他开始喃喃念一个陌生的名字——那是他唯一可以指望的拯救。

但是,那个既贪财的死女人,怎么还不来?在这个时候放他鸽子,玩笑可开大了啊……他喃喃念着,在雪中失去了知觉。

来不及觉察在远处的雪里,依稀传来了声。

——那是有什么东西,在雪地里缓慢爬行过来的声音。

“丁零丁零……”

雪还是那样大,然而风里却传来了隐约的银铃声,清脆悦耳。铃声从远处的山谷里飘来,迅疾地几个起落,到了这一片雪原上。

一顶软轿落在了雪地上,四角上的银铃在风雪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咦?没人嘛。”当先走出的孩童不过十六七岁,容颜俊秀。

“道儿,雪遥是不会带错路的。”轿子里一个慵懒的声音回答,“去找找。”

“是。”一名侍童悄无声息地撩开了帘子挂好,退开。轿中的紫衣丽人拥着紫金手炉取暖,发间插着一枚紫玉簪,懒洋洋地开口:“那个家伙,今年一定又是趴在了半路上——总是让我们出来接,实在麻烦啊。哼,下回的诊金应该收他双倍才是。”

“只怕三公子付不起,还不是以身抵债?”道儿掩嘴一笑,却不敢怠慢,开始在雪地上仔细搜索。

“嘎——”一个白影飞来,尖叫着落到了雪地上,爪子一刨,准确地抓出了一片衣角,用力往外扯,雪扑簌簌地落下,露出了一个僵卧在地的人来。

“咦,在这里!”男孩弯腰扶起那个人,一看雪下之人的情状先吃了一惊!跟随谷主看诊几年,他从未见过一个人身上有这样多、这样深的伤!

“……”那个人居然还开着一线眼睛,看到来人,微弱地翕动着嘴唇。

“别动他!”然而耳边风声一动,那个懒洋洋的谷主已然掠到了身侧,一把推开道儿,眼神冷肃,闪电般地弯腰将手指搭在对方颈部。

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全身,血凝结住了,露出的肌肤已然冻成了青紫色。

这个人……还活着吗?

“还好,脉象未竭。”在风中凝伫了半晌,谷主才放下手指。

那个满身都是血和雪的男人抬起眼睛,仿佛是看清了面前的人影是谁,露出一丝笑意,嘴唇翕动:“啊……你、你终于来了?”

他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将左手放到她手心,立刻放心大胆地昏了过去。

“倒是会偷懒。”她皱了皱眉,喃喃抱怨了一句,伸手掰开伤者紧握的左手,忽地脸色一变——一颗深红色的珠子滚落在她手心,带着某种逼人而来的凛冽气息,竟然在一瞬间将雪原的寒意都压了下去。

这、这是……血珠?

原来是为了这个!真的是疯了……他真的去夺来了万年血珠?!

她怔了半晌,才收起了那颗用命换来的珠子,抬手招呼两名侍女过来:“快,帮我把他抬到轿子里去——一定要稳,不然这次真活不了。”

“是!”显然是处理惯了这一类事,道儿和两名侍女点头俯身轻轻托住了,云水心的四肢和肩背,平稳地将冻僵的人抬了起来。

“喀喀……抬回谷里,水心阁。”她用手巾捂住嘴咳嗽着,轻声吩咐道。

“是。”叫道儿的孩子扶着伤者轻柔地放回了暖轿,俯身灵活地抬起了轿,足尖一点,便如四只飞燕一样托着轿子迅速返回。

风雪终于渐渐小了,整个荒原白茫茫一片,充满了冰冷得让人窒息的空气。

“喀喀,喀喀。”她握着那颗珠子,看了又看,剧烈地咳嗽起来,眼神渐渐变得悲哀——这个家伙,真的是不要命了。

可是,就算是这样……又有什么用呢?

“谷主,你干吗把轿子让给他坐?难道要自己走回去吗?”她尚自发怔,旁边的绿儿却是不忿,嘟囔着踢起了一大片雪,“真是个惹人厌的家伙啊,手里只拿了一面回天令,却连续来了八年,还老欠诊金……谷主你怎么还送不走这个瘟神?”

“喀喀,好了好了,我没事,起码没有被人戳了十几个窟窿。”她袖着紫金手炉,躲在猞猁裘里笑着咳嗽,“难得出谷来一趟,看看雪景也好。”

“可是,”道儿担忧地望了她一眼,“谷主的身体禁不起……”

“没事。”她摇摇手,打断了贴身侍女的唠叨,“走回去吧。”

然后,径自转身,在齐膝深的雪里跋涉。

雪花片片落到脸上,天地苍莽,一片雪白。极远处,还看得到烟织一样的漠漠平林。她呼吸着凛冽的空气,不停地咳嗽着,眼神却在天地间游移。多少年了?自从流落到药师谷,她足不出谷已经有多少年了?

多么可笑……被称为“神医”的人,却病弱到无法自由地呼吸空气。

“谷主!”道儿担忧地在后面呼喊,脱下了自己身上的白袍追了上来,“你披上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