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走在去雅所居的“花舍”这座雅居也是雅在选得花魁之会,武临侯花钱修的。在路上,易看见雅微微皱着眉。

三尺四寸的长刀只有罕见的好手才能使用,在渊居多少有人会使用如此这样的长刀,唯一会的人也在哪年的澜渊一战中死了

留香居

那个名叫雨儿的女孩圆圆润润的脸儿,长长的睫毛,皮肤晶莹得能掐出水来,是让人看了心里会喜欢的那种,却没料到如此的不讲理,拿起竹鞭就照在易头上打。

两万黑衣骑兵静静的列队在高冈上,却听不到一丝喧哗,只有远方隐隐传来蛮荒败军后撤的嘈杂声,还有的就是风掠过秦杨关平原低沉的呼鸣声“呜呜”,仿佛战死者的亡魂眷恋着不愿意离开他们最后的生存之地。

这是武帝六年,天启城的秋天。

“那些都是世家子弟,就算我们现在冲出去抓了他们,也会有人为他们求情。”苏如炎拍了拍先生的肩膀,笑笑,“算了,其实这些人里,很多也就是些废物,不过借着水郡侯一代文豪的名头拉帮结伙,喝酒玩女人。他们还不配做我们的敌人,子仪兄,我们接着喝酒。”先生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真像是一场梦魇。”他在心里低声说。

“主子”

她们把易看作保护这片地方的英雄,兴冲冲地过来嘘寒问暖,可是一冷静下来,就知道她们这些出卖色相的女人和小易一个流浪来帝都的孩子,终究在人家眼里不过是蚂蚁。

蚂蚁能逞什么英雄?

屋子里忽的寂静下来,屋外的蝉鸣声声忽然就显得分外的烦人。雅却才此时低低的哼了一声,“侯爷要怪罪,就怪罪在我一个人身上,没有这里其他人的事,你们怕什么?大不了把我扫地出门,他还能砍了我的手指,不让我再弹琴?”

易小略略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媚惑如狐的女人也有这股犟气,倒像是个不省事的少女,生气起来眸子透亮。周围的女人们哼哼两声,也不再说话。

雅姐在留香居里的人缘算不得好,毕竟是花魁,哪个漂亮的女人都看花魁不顺眼,凭什么她矜持着不卖身,却赚得比其他女人都多呢?何况雅对人素来是懒洋洋的,话里话外带着刺儿。

帘子一掀,妈妈进来了,第一件事就是扑到桌边,不管谁的茶水,拿起来一口喝干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侯爷那边怎么说?”女人们立刻围了上去。

妈妈拍拍胸口,露出老怀大慰的笑来,“结了!没事儿了!我刚去的时候揣着十二个小心,生怕人家话也不让我说就把我赶出来。可谁料到,侯爷对我是以礼相待啊,反倒对我说了很多道歉的话。这时候就看得出了,世家子弟也是不一样的,武临侯君熙年,那是富可敌国的贵公子啊,风姿气度都是一等一的。”

“妈妈快说说,侯爷的原话怎么说的。”花儿性急。

妈妈清了清嗓子,一捋头发,摆了个架势,模仿君熙年的口气:“李公子虽然赢了,但是也看的出少年的本事。事情也就怎么算了,以后我君熙年自然会给李公子交代”

妈妈说完,得意洋洋从袖子里抽出一个木盒,一打开,一股浓郁的香气弥漫整个屋子,“就这块沉香,比那一百两黄金还值钱呢!是君公子送给雅儿的”

女人们尖声惊叫起来,围上去看那块乌沉沉的香,眼里又是惊羡,又是妒忌。

“我又不喜欢沉香,”雅在人群外冷冷地说,“大家分了吧。”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尴尬,女人们看看彼此,眼里都流露出几分不悦,可是那块沉香的诱惑实在太大了,一会儿,她们一个个又都换上笑吟吟的脸,同声说:“那就谢谢雅姐了。”

雅不理她们,走到易身边拍拍他脑袋:“好了,你这个英雄算是当得了,保护了女人,出了风头,还不必掉脑袋。”

女人们哄笑起来,上去围着易纷纷拍他的头。易哭笑不得,只能捂着脑袋,在那股浓郁的脂粉香里,听见女人们叫着笑着,感觉到那些软软的手在他头上拍着摸着。

女人又转向旁边端着水盆的小黑,笑笑:“小铁,你们是同年同月生,但是小易比你勇敢,你就叫小易哥哥吧!有这一个哥哥,我们小铁也会出人头地的哦!”

小铁呆呆地看着易,易也有点尴尬。他想起那时候小铁拔出那柄古剑急急忙忙要往外面送,眼里满是关切,心里忽的一软,伸手在这个没用的家伙肩上拍了拍,以示鼓励。

“大哥。”小铁说。

易小一愣,知道这个傻黑铁误会了他拍肩膀的用意,不过这也不是大事了,他伸出手去,跟一个大哥那样紧紧揽住小黑的肩膀,嘿嘿地笑。女人们越发地开心起来,连平时对他们动不动吆喝来去的小霜儿也眯着大大的眼睛,凑得离易很近。

“好了好了,闹完了,散了吧。”雅忽然变了脸,伸手把人们往外赶,“闹哄哄的,不让人休息了?”女人们得了她那块沉香,也就心满意足地往外走去,易小冉也站起身来跟着她们。

“小易你留下,”雅说,“你在我这里休息,那个李风琪,看起来是个心胸狭窄的人,侯也说算了,他未必能忍,就算你吃了他一脚,没准还是会对你下黑手。你在我这里休息好了,没人敢闯进这里来。”

易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哦。”外面走廊上人声渐渐远去了,雅扣上门,转过身来,神色已经变了,不再是懒洋洋的,眉锋里有一缕锐气。“你找我有事说?”易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为什么不借着这个机会出头露脸显示身手?”雅淡淡地说,“太张扬了吧?就算你想出人头地,也不用如此激进,要不是苏大人密术阻止你,你还真的下手了?”

“这个我知道的,我猜侯也不会因为这个发怒,他是商人出身,凡事不做绝,而且他也会算帐。”易一仰头。“你倒是把侯也秉性都摸清了啊,难怪苏大人那么看重你,可为什么收手。”雅笑笑。

易拍拍自己的脖子:“他的人头还配在我的刀下!”

雅忽地愣了一下,默默地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易也愣了一下,只觉得她是在看一个自己熟悉的人,雾蒙蒙的眼睛里像是有云飘过。

“您若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出去了。”易犟着说。

女人收回目光,淡淡地说:“我不是要问你什么话,苏大人和你的事情,我也懒得掺和。我就是让你在我这儿休息一下,免得那个李风琪又来生事。”

易觉得自己那句重话一下子落空了,只得点点头,他看眼前的女人自顾自走到窗边拿起剪刀修剪兰叶,自觉站在那里很多余,转身走向卧房。

“可没叫你在我房里睡,你都十五岁的男孩子了,还睡女人房?”女人手上不停,嘴上淡淡地说。

易一皱眉,心里堵着口气,从一旁抓过一个木枕垫着,直接躺在了地上。那次人的外屋地上铺着竹席,这个天气睡着倒也不冷。他转过去把背对着女人。

“谢谢。”女人轻声说。

“什么?”易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谢谢你帮我出头啊。”女人说,“真心的,不是作弄你。”

“我还得谢你呢……雅姐……”易小冉坐起来,低着头,有点手足无措,“你要不帮我出头,我在水阁雅间里就下不来台了。”

“你真是个老实孩子,”女人捂着嘴轻轻的笑,“这点小事就下不来台?”女人看看易“就算下不来台又怎么样?日子还不是得悠悠地过?”顿了顿,她幽幽地说。

易一愣。“其实我也不是为你了,苏大人托我照顾你,我焉敢不从?你是苏大人看重的人,你若是真有什么不妥,他会怪我的。”女人色一变,又轻轻地笑了起来,“在这里啊,只有你知道我的身份,我知道你的身份,我们是同党,我怎么会不帮你?帮了你我也有好处嘛。”易小冉觉得这女人真是可恶,一时间倔强得像小孩,一时间狡黠得像狐狸,一时间又真诚得像好朋友,变来变去的,让人心里烦闷。他决定不再跟她说话,又躺了下去,还是把背对着她。

“你看我这个人,嘴就是碎。”女人轻轻走到他身后,伸手轻轻摸他的头,“其实啊,就算我们不是同党,我也会帮你的忙啊。因为你是我的侍童啊。”

“因为我是你的侍童?”易皱着眉,扭头看她。

“是啊是啊,我们这样的女人,只有身边的人可以相信了……”哪个女人这样轻声的说,“人总是得相信什么人的,对不对?”

没等易回答,女人已经起身走向门口了,“我去给你要一碗红豆汤来喝。”

易听着她的脚步在外面走廊上渐渐远去,慢慢地在席子上放松了身体。

他忽然闻到这个屋子里的气息,满满当当的,都是雅儿身上的和沉香味,暖暖的,很适合闻着闻着睡过去。

哪一夜,易第一次睡的那么安心,懵懂少年的心也在那也夜慢慢开花,可是谁又知道花期却是那么伤感

外面的蝉鸣不断,他闭上了眼睛,忽然觉得这是他来帝都以来最快乐的时光,安安静静的,睡醒还会有一碗红豆汤喝,当年在渊居也会人为他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