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申苦着脸又钻了回去。我笑笑,然后叹了口气,回房换了身衣服便出门了。在家里闷了三天,我已经感觉到浑身不舒服了。要是再不出去转转,恐怕我会疯掉的。没办法,我就是一个闲不住的人。

“哦?”我一愣,向他投去询问的目光。捕神叹了口气,说道:“当年皓月在长安的一个道观里面清修的时候,他的家人便被诬陷谋反灭了九族。当时他侥幸逃过一劫,所以对朝廷的怨恨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裂缝之中别有一番天地,两侧的石壁上都是暗红sè的痕迹,散发着浓重的异味,却是一条向下延伸的地道。我们越走越深,在黑暗之中,看到前面隐隐的有火光闪现。然后眼前豁然开朗,发现身处一个宽敞的房间之内。房间的zhongyāng是一个硕大的炼丹炉,下面熊熊燃烧着火焰。火舌疯狂的抽打着已经发黑的炉壁,劈啪作响。然后我抬起头,向四周的墙壁上看去,眼前的事物让我登时倒吸一口冷气。

我打量着他,然后平淡的说道:“道长这么晚来,请问有何贵干呢?”

远远的便看见了客栈店主在门口向远处焦急的张望着,满脸愤怒的神情,是不停的用手中的鞭子狠狠的抽打着玉儿。而玉儿则跪在一帮,默默的垂泪。我靠近了些,躲在角落里听着他们的对话,不过大多都是店主愤怒的咆哮。

长长的石阶眼神到了黑暗的前方,似乎永无止境,而四周的空气也变得更加cháo湿了起来。上方的石顶也开始向下滴着水,手中的火焰开始发出不安的嘶嘶声。地上渐渐的开始有了积水,好像这条昏暗的隧道已经延伸进了镇子外面的河底一样。我一边呼吸着cháo湿积压的空气,一边向更深处摸索着前行着。

玉儿的眼中一下子涌出了泪水。她慌忙用袖子胡乱的擦了擦,蹲下身去捡那些摔碎的碗碟。我突然感到了一丝内疚,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疑惑。于是我平静的问道:“玉儿姑娘不要惊慌,在下只是想问姑娘几个问题。”

“你说呢?”我仍旧微笑着说道:“引影师都是女子,但是女子未必都怕这些鬼魅之事。你见我一个年轻女子独自一人在荒山野岭之间赶路便心存歹念,想要用界困住我,所以你太大意了,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身份。”

四周的山林沉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宁静之中,我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慌张,分毫不想再停留在这条漆黑的山路上了。不管怎么说,那里有村子总比在这荒山野岭里面吹冷风要强得多。于是我翻身上马,狠命的挥舞着马鞭。马儿一声长嘶,开始扬蹄狂奔。

百里申的脸绿的都快长出草来了,他嘟囔着说:“公子是不是因为受伤忘记了啊?今天是七月十五啊。”

渐渐的,周围的树木越来越稀疏了,前方隐隐的可以看到宽敞的平地和依稀的火光。然后眼前的视野陡然开朗,上坡下面。一个小小的村落赫然出现在眼前。

我将章秉向前推了一下,冷峻的说道:“所有那些恐怖梦境的制作者,就是这个小哥。”捕神长大了嘴巴,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年轻人,然后有些结巴的对我说:“怎么可能是他,季公子你是不是弄错了?”

“你也梦到了?”我有些惊讶的看着他,然后把我在梦中见到的情景和章秉说了一遍。章秉越听越惊奇,最后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大大的张着,半晌才对我说:“总捕头,我和你梦到的一模一样!”

我一下子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捕神?不是吧?这家伙大雨天的来找我麻烦?我赶忙来到窗前,把这窗户向外看去,果然一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人站在院子里,从那人的身形和手中的刀来看,不用说,一定是捕神。

“啊!!————”

“怨气?祭祀法器?”百里申嘴都合不拢了,他惊讶的盯着这个微微散发出铜臭的杯子,难以置信的问道:“这个东西怎么会有这么强的怨念呢?”

“奇怪,都已经子时了,他怎么还不来呢?”人偶师有些焦躁的喃喃自语道。

那人从怀中掏出一锭黄金,放在我面前。我傻眼了,现在黄金虽然已经不常用了,但是仍旧属于富人才能拥有的。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好吧,那就烦劳阁下明ri午时前来领取吧。”我收下金子,向里间走去。

“生意惨淡,哪里会有这么快用完的。”我轻松的拍了拍老者的肩膀。然后正sè说道:“其实今天来,我是有事问你的。”

“我担心你听完之后会直接把我从床上扔到衙门里。”我斜着眼睛看着他,果然捕神的脸又绿了起来,他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放心吧,不会的。”

“是魇镇。”我有些黯然的说道:“那间屋子里被移动过的书柜正好是西南方向,也就是里鬼门的方向。里正一定是将魇镇的草人放在那个角落,然后将钢针埋进自己儿子的枕头里面。枕头上那些奇怪的符号我一直觉得眼熟,后来才想起来那些符号是用来召鬼的。”

“不要问那么多为什么,”我低低的对他说:“到时候你来便是了,好处肯定少不了你的。”然后又拿出一锭银子在他眼前晃了晃。周才两眼顿时冒出贪婪的光,一个劲儿的点头,退了出去。我不由得冷笑一声,感叹这个见钱眼开的家伙。然后不由得对刚才为了撬开周才的嘴儿一下子砸出去的一锭银子感到惋惜。明明是来做生意的,却倒先赔了钱。不过出于敏锐的直觉,我感觉事情肯定不像里正说的那么简单。

我将双手枕在脑后,靠在车架上,轻松的说:“别这么总沉闷着嘛,要不,我给你讲讲我这几年遇到过的事情?”捕神看了看我,还是点了点头,毕竟这么干着急也不是办法。我扭过头看着他说:“听归听,你可别听完之后再嚷嚷要把我抓起来之类的,不然的话我马上跳车。”捕神扑哧的笑了一下,说道:“我答应你便是。”

捕神见状,铮的抽出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吼道:“你对如烟小姐做了什么?!”我轻轻的将他的刀从脖子上拨开,转过身注视着他的眼睛问道:“你喜欢如烟小姐对么?”捕神一愣,粗犷的脸颊上居然泛起一丝窘迫的神sè。我笑了笑,说道:“我会让如烟小姐和你在一起,不过,你先要帮我一个忙,这样,我才可以救如烟小姐。”

知州大人一愣,然后点了点头,苍老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sè:“是的都怪我不好,让如烟的娘亲受苦了,也苦了如烟这个孩子。”

我瞟了他一样,冷冷的说:“不然呢?你要我去做什么?去考功名?还是整天在大街上晃荡?”然后没有焦点的透过窗户,看向远方那一片迷蒙的屋脊,喃喃的说道:“时运忐忑,不太平啊。”

“那也好不到哪去!”百里申气急败坏的嚷道:“要是羽菲姑娘在的话,她肯定”百里申突然不说了,因为他看到了我脸上正在一点点的变sè。估计这小子是想声讨我然后说溜嘴了忘记了羽菲是我心里的一块禁区。他紧张的看着我,大气都不敢喘。

“王恺大人很欣赏季公子的手艺,”夹杂着酒气的声音痒痒的喷到我的耳朵上,异样的不舒服:“王恺大人特意嘱咐了,要是做得满意的话赏赐肯定不会少的。”

周身突然渐渐的觉得寒冷了起来,视野似乎也变得有些狭窄了。我猛的停下脚步,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个幽静的密林之中了。四周都是形状诡异的树,狰狞着冲上黑sè的夜空。而那夜空也仿佛并不宁静,隐隐的透着一丝血红sè惨淡的光。静谧的空间里幽暗的闪动着绿sè的鬼火,就像是地府中游荡的怨灵一般。而那黑sè的影子,不是在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只有低低的晚蝉鸣叫响起在空旷的山林之中。

我慢慢的向前走着,似乎感觉这里不像是熟悉的空间一样,而且连季节都不对。走步之间居然会猜到已经风化的枯叶,沙沙作响。而刺骨的寒意不时涌起,一阵阵的卷过轻薄的衣衫。在那密林的深处,似乎有无数双怨恨的眼睛在死死的盯着自己,让人不寒而栗。

我不由得jing觉了起来,握紧了手中的剑,伺机而动。这是,前面站着一个人,高大的身影在夜sè之中显得有些突兀,却异常的熟悉。我走近几步,看清楚了那人的面容,然后低低的问道:“捕神?我不是让你带几个人去办那件事情么?你怎么在这里?”

眼前的捕神似乎有些奇怪,好像没有听到我说话一样,只是愣愣的站在那里,紧紧地盯着我,眼睛睁得溜圆,布满了血丝,似乎要从眼眶中爆出来一样。

我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啊?要是错过了时机”我突然停住了,然后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人。捕神似乎有些不大对劲,他的整张脸上居然透着黑紫sè的淤青,惨白的嘴唇死死的闭着,上面龟裂的纹理清晰可见。而他的眼神却格外的涣散,就像是一个活死人一般。

“捕神?”我大声吼道。眼前的人丝毫没有反应。我向前走了两步,这是捕神开始活动了起来,他僵硬的举起两只手,直直的向我扑了过来。那混沌的眼神中却陡露杀气。我急忙闪到一边,躲过了捕神这灵力的一击,然后怒吼道:“捕神你疯了?”

捕神似乎根本听不见我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想要攻击我。最后居然抽出了刀,凌厉的向我挥了过来。我只得抽出破魔剑来挡住这力道凶狠的攻击。

刀刃撞击在散发着寒意的长剑上,我虎口被震得一阵发麻,长剑险些脱手。而那滚滚的寒光空罩住了捕神,这人却一愣,居然畏缩的后退了几步。我皱着眉头看着这个行为古怪的捕神,然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情。我冷笑一声,手中的剑突然变得凶狠了起来,招招带着杀意的想这个捕神攻击过去。捕神被我诡异的攻击弄得猝不及防,只能稍适抵挡几下便被我一剑刺进了咽喉。

黑sè的血一下子喷了出来,然后捕神整个身体就像是融化了一般,化作一滩黑sè的泛着泡沫的腐液黏在地上。我手气长剑,然后四处打量着这个奇异的丛林。鬼火似乎黯淡了一些,天上红sè的光芒也似乎隐去了。整个地面仿佛像是漂浮在水波上一般,轻微的摇动着。漆黑的树影沙沙作响,然后在那密林深处,蓦地爆发出一个妇人凄厉的歇斯底里的狂笑。笑声响彻山野,飞鸟被惊得成群飞起,黑压压的笼罩住了天际。

令人不安的杂音渐渐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远处急速的向我飞奔而来。地上落叶被碾碎的声音不绝于耳。我伫立在原地,侧耳倾听着。声音是从我的身后传来的,而且越来越近了。就在那个东西要碰触到我的时候,我猛的转身,手中的两张咒符瞬间掷出。只听一声怪叫,一团黑雾一下子土崩瓦解一般的扭曲着扩散开来。然后地面开始隆隆的震动起来,如同千军万马的轰鸣声震动着身边的每一寸空气。蓦地,突如其来的黑暗就像是有着血盆大口一般,吞噬掉了整个空间。

周身一下子坠入了一片黑暗,死一般的寂静。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紧闭着眼睛,仔细的分辨着四周任何一点微弱的声响。在这漆黑的空间中,时间也仿佛静止了一般,隐隐的传来了蜂鸣一般的声响。我突然睁开眼睛,用手在腰间捏出两枚银针,猛的掷了出去。

高亢的惨叫声伴随着如同水囊被戳破的声音,四周的黑暗开始颤抖了起来。我抽出破魔剑,在耀眼的寒光中,浓密的黑暗像发出布匹撕裂的声音,随即那黑暗便如同破碎的瓦片一样瓦解开来。细小的碎片飞溅到我的脸上,瞬间冰冷的融化了。待所有黑暗全部退去,夏夜门儿再度席卷而来。睁开眼睛,发现我已经站在了北郊的入口处。

时已将晚,快到子时了。我整理了一下衣衫,信步向那荒郊之中走去。借着明亮的月光,那条嶙峋的小路蜿蜒崎岖。不久,那yin森的义庄便出现在眼前了。捕神高大的身影焦急的走来走去,看见我来了,急忙迎了上来,埋怨的问道:“公子怎么才来?在这种地方我都吐了好几次了。”

我淡淡的一笑,说道:“刚才遇到点事情耽搁了。对了,人带来了么?”

捕神点点头,向身后指去。义庄之中昏暗的点着蜡烛,在那跳动的火光之中,我看到四个形如枯槁的身影木然的坐在墙边。然后捕神转过身,疑惑的问我:“公子为什么要我带死囚前来?”

我神秘的笑了笑,说道:“一会你就知道了。”然后便走进了yin冷的义庄。

义庄之内火烛幽森,浓重的yin气包裹着昏黄闭塞的空间。正中间的桌子上,那三个扭曲可怖的人形仍旧静静的躺在白布的下面,似乎比上午的时候更加突兀了。我绕着桌子走了一圈,然后停在那四个被蒙住眼睛,在墙边瑟瑟发抖的死囚面前。他们的衣衫破烂,身上遍布这凝结的疤痕。

“你们都是死囚么?”我蹲了下来,轻轻的问道。

那四个人听到声音,似乎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他们慌乱的点着头。我站起身,看着他们。捕神走到我身边,疑惑的问道:“公子,您这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啊?”

我笑了一声,对捕神眨了眨眼,说道:“一副毒药。”话音刚落,隐隐的就传来打更人敲锣的声音,子时已经到了。外面猛的圈起一阵猛烈的yin风,吹得义庄破烂不堪的门窗发出了不安的躁动。那盏微弱的蜡烛也被撕扭着,庄内一下子变得yin晴不定起来。

我转头看了一眼那长桌上的尸体,冷冷的自言自语道:“子时了。”然后猛的回手抽出捕神腰间的佩刀,时间寒光一闪,手起刀落之间鲜血四溅。捕神不由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再定睛看去,眼前的四个人已经歪倒在地上,鲜血从颈部细细的刀口喷涌而出。而墙上四溅的鲜血在这灰暗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狰狞。

捕神似乎回过神来,他转向我,怒目圆睁的呵斥道:“你这是干什么?”

“反正他们是死囚,也是将死之人,我早一点送他们往生,免得他们在那大牢里受皮肉之苦。”我擦拭干净了刀上的血,伸手递还给捕神,淡淡的说道。

捕神愤怒的接过刀,气的浑身颤抖的盯着我,同时脸上也浮现出一种浅浅的抵触的神sè。这也难怪,他是第一次见我杀人,而且出手yin损毒辣,一刀毙命。半晌,他才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道:“你的手真够狠毒的了,我第一次见到有人杀人可以这样迅速的。你要我带着几个死囚来这里,就是为了显示你的伸手么?”

我浅淡的摇了摇头,笑而不语,然后挥手熄灭了那微弱的火烛。惨淡的月光照shè进了这寒意十足的义庄以内,在这骤然增多的尸体的渲染下,气氛变得有些耸人。捕神浑身不舒服一般的扭动了一下,嘶哑的问道:“季公子”喉咙中却如同堵住了一般,声音闷在了胸腔之中,显得有些古怪。

我示意捕神不要说话,然后拉住他退到了一边的角落,低低的说道:“等下看到了什么的话千万不要出声。”捕神盯着我,脸sè有些惨白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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