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闵老伯用那桃骨左手拿过一只杯子,倒了一杯酒,说道:“最后一个该轮到我了,呵呵。像我这老骨头整天呆在这小小的院墙之中,有没有什么新鲜的故事咯。”

“不对,我记得清清楚楚。”百里申有些微微的涨红了脸,说道:“来西郊只有这一条路,昨晚我特意留意的,那块大石头。”然后伸手向前放指去。我看到一块硕大的青石横在一旁的草丛之中,上面布满了青苔。

炼丹术士?我心中轻蔑的一笑,和道士有什么区别呢。便站了起来,说道:“在下就是这陋舍的主人。”

地道里面一片漆黑,但也极为顺畅。没有凹凸不平的阻隔,地面和墙壁都极为平整。我摸索着快步前进,后面的声响渐渐的弱了,只能依稀看到另一侧涌进来的浓烟慢慢的扩散着。然后头顶一凉,阳光照shè了进来,已经是白天了。我抬起头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却发现自己像是身处在一口枯井之中。我攀住井壁上突起的砖块向上爬着,井不高,不是会就爬到了上面。我翻身从井中越出,心有余悸的环视着周围。却发现在小镇外面不远处河边。

而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阵阵低吼。我急忙转过头去,借着手中那微弱的光芒,我看到,一只形状古怪的动物正虎视眈眈的注视着我,并且发出低沉的怒吼声。这动物比牛小了一圈,白sè的头上只有一只猩红sè的眼睛,而身后却是蛇一样的尾巴,这正是那时才被我用骨针驱散的那只诡异的动物。只见它浑身似乎像是冒着火一般,用凶狠的眼神盯着我。我心道不好,然后急忙熄灭那绿sè的火焰,黑暗之中便只能看得见那怪兽火红的轮廓。或许是突如其来的黑暗刺激到了怪兽的神经,它怒吼一声想我扑了过来。我急忙闪身一躲,那东西便重重的撞在了前面的石壁上。转瞬之间那石壁上便燃起了熊熊烈火,火光充斥着这个狭小的空间,四周的一切都变得异常清晰了起来。

胡乱几口吃过晚饭之后我将餐盘交给了前来收取的玉儿。玉儿刻意的在闪避着我的目光,脸上故作宁静,但是眼神之中分明隐藏着深深的不安。我则坐在椅子上,握着手中的茶杯,借着昏暗抖动的烛光,静静的观察着有些朦胧不清的玉儿忙碌的身影。她端起整理过的食盘,打开门想要下楼去。

我突然沉默了,然后缓缓的说道:“因为那个老人让我想到了我的父亲。”然后语气一转,冰冷声音的说道:“影灵,你害人无数,今夜就是你魂飞魄散之际!”

我看着这个举止怪异的老妇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茫茫的夜sè中,心中顿生疑惑。这个老妇人所说的村庄似乎有些古怪,因为在刚刚她的话语中,她用到了“逃”这个与她这样缓步前进的样子不相符的字眼。或者是她年事已高,说话毫无章法可言,或者是在向我暗示着什么。我心念一动,用手指指了指那老妇人的背影,然后整个人呆住了。

百里申点了点头便向集市跑去。我活动了一下肩膀,左肩的伤口似乎还在隐隐作痛。那ri我虚弱的从黑泉村回到家中的时候,惨白的脸sè和浑身已经凝固的血迹着实把百里申吓个半死,之后我便扑回房间蒙头大睡了起来。

我心中顿生疑虑,在这么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荒山野岭里面,这么一个诡异的送葬队伍,不得不说令我感到好奇。而且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伙人肯定有问题。只能说他们太过平静了,平静的甚至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于是我待他们走远之后,悄悄的跟了上去。

章秉突然扭过头来,用怨毒的眼神瞪着我。我冷笑一声,用手中的折扇轻轻的打在了章秉的额头上,说道:“怎么,还不承认?还是说,让我来说呢?”

难道说刚才的一切都是梦?我惊魂未定的走下床,倒了一大碗酒灌了下去,然后打开门走到了大堂上。天已经开始有些蒙蒙亮了,四周的黑暗也渐渐的退散开来,清早那yin冷的晨雾开始渐渐的笼罩了过来。寒气贴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显得有些刺骨。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仍旧对刚才梦中的情景心有余悸。那一切太真实了,现在似乎还可以嗅到那个惨死之人身上所散发的浓烈的血腥味。看来这觉是睡不踏实了,于是天亮之前我就坐在差房的椅子上,jing觉的打量着四周。

捕神抬起头看着我,然后蓦地爆发出一阵大笑。我皱着眉头问道:“你抽风了?”捕神一面摇头一面走到窗前,忍住笑对我说:“看来季公子是认定我是来抓你的了?”

房间里静极了,只能听到自己沉重而又紊乱的呼吸声。窗外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闪电一次次的划亮了漆黑的空间,又在顷刻之间恢复了黑暗。商人被这时而响起的轰鸣声搞得异常不安,于是他翻了个身,将耳朵紧紧的贴在枕头上面。

“看清楚了?”我冷冷的说道:“这是血铜雀,一般是镇压那些非常危险的怨灵才会用得到的。幸亏你直接把它带回来了,要是流到外面,那你的罪过可就大了。”

人偶师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水,他终于感到了慌张和惊恐。这根本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算了,还是等子时那个奇怪的人来了再说吧。于是他熄灭了油灯,将所有的材料一股脑的塞进了箱子里,然后在屋子里焦虑的徘徊着,等待着子时的到来。时间仿佛被拉的无限长一样,人偶师心中的那股恐惧也已经达到了极点。此刻,他的全身都在不能控制的颤抖着,就连坐在那张平时很舒适的椅子上,都感觉如坐针毡。

我停下脚步,缓缓的转过身,狐疑的盯着这个奇怪的人:“对不起,您说什么?”

院子原本就不算宽敞,加之很多乱七八糟的杂物散乱的堆放在里面,显得更加狭小了。而房间里时不时的飘出刀刃划过什么的声音,伴随着浓烈的血气扑面而来。我反shèxing的掩了掩鼻子,然后大声说道:“老主顾上门,就是这般待客之道么?”

捕神点了点头,说道:“有所耳闻,听说唯一幸免的便是赵家的千金忆秋小姐。”

“这也难怪,珏村之前依靠着进贡玉石曾经富庶一方,然后突然之前萧条,曾经腰缠万贯的里正心里一定不会平衡的。”我幽幽的说道。

“进来吧。”

“这点季公子请放心,我已经准备好了马车。”捕神说道。

我带着捕神来到了后面的山上。天气渐渐寒冷,四周也涌动着一阵刺骨的黑暗。风一阵阵的刮起,将两旁的树摇动得婆娑作响。

“大人放心,草民定当尽力而为。”我轻轻的说道:“但不知知州大人想要草民制作的是什么样的人偶呢?”

我自嘲般的笑了一声,然后转过头盯着他,慢悠悠的说:“你来找我无非是想抓我走,或者是想劝我收手吧,很遗憾,这次你又要失望了。”

“喂,你吓傻了?”我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出了酒馆,我突然有些漫无目的起来,大街上熙熙攘攘的各sè人等鱼目混珠般的生活在这个都城里,虽然身份高低贵贱各不相同,但是在我眼里,这些都只是一张罩在灵魂外面的一张画皮罢了。

外面仍旧是yinyin的,适才还能零星见到一些阳光,而现在,连阳光都看不见了。天上的乌云堆积着,就像是从棉被中拆出来的破败的棉絮,肮脏的铺满在天空之中。我和捕神风风火火的向城郊赶去,我也无暇发牢sāo了,严肃的问捕神道:“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吧。”

捕神一边走一边说道:“事情要从昨天晚上说起了。”然后脚步似乎放的缓慢了些,我知道事情应该不会很短。捕神深吸一口气,似乎回忆起来什么令人不愉快的事情了,他略带颤抖的说道:“昨天晚上吧,城东的客栈老板风风火火的来衙门哭号,说是他们客栈出事了。我带着几个捕快急忙赶了过去,那老板好像已经被吓的神志不清了,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不过我还是勉强听出了个大概。原来几天前来了几个外地人,说是来做生意的,老板看他们木木讷讷的,心想也不是什么坏人,就让他们住下了。说也奇怪,这几个人每天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出来默默地吃着,而且专选最僻静的角落,也没见过他们做什么生意。老板觉得很奇怪,但是他们的房钱却天天不差,所以老板便不再多问了。差不多过了三四天吧,那几个人却反常的一整天没露面。老板这时才开始起了疑心,便让小二上楼看看怎么回事,但是发现们从里面反锁着,而且里面隐隐的飘出来一股臭味。老板觉得不妙,便撞开了门,之后眼前的景象几乎吓得老板把五脏六腑吐出来。”

“那些人一定死的很惨吧?”我淡淡的问道。

捕神点点头,说道:“是啊,听老板说的乱七八糟的,我以为他在胡编乱造。结果刚走到客栈门口我就闻到了一阵浓烈的腥臭味,就像是腐烂的鱼一般,混合着浓浓的血腥。我几乎呕出来,不过我还是强忍着上了二楼,打开门一看,我也差点昏过去。太惨了”

“具体一点。”我饶有兴致的问道。

捕神脸sè铁青着看了我一眼,似乎不愿说出所看到的内容,只是低低的说道:“等下公子看到就明白了。”

我歪了歪脑袋,说道:“好吧,还有多远?”说实话在洛阳城中生活了这么久,义庄这种地方我还是第一次去。虽然我和尸体打交道的时间要比捕神这样的官家之人多得多,但是,仅仅局限在我的宅子中。而义庄,则是生与死的结点,yin气非常浓重。向来我很避讳这种地方,不过既然捕神执意要求,我也就去走一趟吧。

捕神指了指前面,说道:“就快到了。”我抬头一看,原来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走到了洛阳城的北郊。前面墨绿sè的树林中,隐隐可以看见一间比城中住宅略大一些的房子,静立在那里,散发着阵阵朦胧的雾气。我不禁皱了皱眉头,跟着捕神快步走近。

才走到门口,便觉一阵强烈的怨气从里面涌了出来。像是千斤的重物压在我的身上一般,有点透不气起来。这怨气并不像是普通的那种枉死之人怨气,而是混杂着一种其他生物的怨气在里面,似乎在相互纠缠撕扯着。捕神看出了我的脸sè不大好,轻轻地问了一句:“公子不要紧吧?”我紧锁着眉头摇了摇头,然后示意他开门。

单薄的木门吱呀的一声被推开了,里面的景象有些模糊不清,昏暗的光线被四周浓密的树林所遮挡着,艰难的照shè进这个不算宽敞的房间,却显得更加的yin森了。我缓缓的走了进去,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把椅子孤零零的靠在墙角,上面落满了灰尘,想必很久没有人坐了吧。不过想想,谁会呆着没事跑到这种鬼地方来坐着。

而屋子正zhongyāng,是并排摆着的大大的桌子,上面用灰白sè的麻布盖着,可以隐约看出是三个干瘪的人的形状。我低沉的问道:“这就是那三个惨死之人么?”

捕神走到我身边,点了点头,带着强烈的厌恶的感情说道:“公子要不要看呢?”

不知怎么,我的心中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烦乱,好像是千万只虫蚁在爬一样。我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淡淡的说道:“掀开吧。”捕神走过去,用微微颤抖的手抓住白布的一角,然后猛地掀了起来。浓重的腐烂的味道一下子冲了上来,我掩住口鼻定睛一看,然后心脏像是被谁打了一拳一般。

三具瘦小的尸体夸张扭曲着躺在桌子上,几乎已经没有人形了。尚未凝固的脓水沿着桌子不停地滴在地面上,身上干瘪的如同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一样,尚未腐烂殆尽的皮肤紧紧的包裹在惨白的骨头上,里面清晰的透着暗紫sè的血管似乎,而且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着。尸体的眼球暴突着,牙齿狰狞向外面翻着。而最令人发指的,则是他们的腹部都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咬过一般被蚕食成了一个巨大泛着肉红sè的空洞,内脏不翼而飞,边缘的皮肉向外垂着,布满了被是咬噬过的痕迹。似乎还能感到那扑面而来的夹杂着腥臭的温热。

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酸液猛的冲了上来。我紧紧的咬紧牙关克制着自己,而捕神则早已扑到外面狂吐不已。我死死的盯着那具尸体,浑身突然不舒服起来。虽然尸体对我来说已经见怪不怪,但是如此惨烈的死状,我却是第一次看见。他们的眼睛中似乎家在这浓烈的怨恨和不甘,我不由得别过头去,走出了义庄。

天越发的yin沉了,似乎又要下雨了。cháo湿的空气开始压在我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格外的不舒服。捕神已经停止了呕吐,他用手扶着一棵树,支撑的站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我走过去,轻轻的说道:“真的是很惨。”

捕神回过头,脸sè惨白的盯着我,虚弱的问道:“季公子看出了什么名堂没有?”

我摇了摇头,说道:“暂时还没有,我唯一能看出来的,就是他们不是死于外力,而更像是被身体里面的什么东西吃光了内脏,然后那些东西再破腹而出”我说着说着,不由得停了下来。一个念头深陷在我的脑海里,然后我突然抬起头,看着捕神,缓缓的说道:“我们忘了一件事情”

捕神看着我变换的神sè,一愣,然后眉头渐渐舒展开,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对啊,他们是羌人难道说”

我点了点头,然后严肃的说道:“恐怕我们要做的就是快点找到那个不见了的女人,否则整个洛阳都会遭灾的。”然后扭头注视着那散发着yin气的义庄,低沉的说道:“捕神,今ri子时,你带四个死囚过来。”

捕神一愣,问道:“死囚?为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有些诡谲的笑道。捕神看着我的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有些惊诧的打量着我。

我打开折扇轻摇几下,冷笑着说道:“在找到那女人之前,我们先处理一点别的事情。哈哈哈哈哈”我突然爆发出一阵连自己都说不出由来的歇斯底里的狂笑,但是在这狂笑之中,我的内心却感觉到一阵隐隐的恐慌。我对这样的自己感到陌生,但是却停不下来心中的狂喜,四周似乎又变得血红。

半晌,我终于停了下来,面无表情的对愣在那里的捕神说道:“我们走吧,我要回去准备一下,晚上不要忘了那件事。”

捕神木然的点了点头,眼神中似乎对眼前的我充满了陌生。我心底一阵无端的恐惧和莫名的烦躁,讪讪的对捕神笑了笑,然后便逃一般的转身走开了,留下捕神站在原地。

四周的景物在我飞快的行走中变得有些模糊,我努力的让自己不去想那件令我感到作呕的感觉,牙齿被我咬的咯咯直响。这种狂喜的感觉发生得越来越多,我也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就连此刻我握紧的手都在不停的颤抖。我努力地甩甩头想要让自己清醒起来,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影映入我的眼帘。我不由得猛的停住脚步,打量着那个熟悉的背影,然后一丝笑容从我的嘴边荡漾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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