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不要她了。

出尘一把将她揽到身边,单手行佛礼,正色道:“她是花果山白骨娘娘座下的弟子,正在应劫。”

她噘嘴又趴在桌子上,人间的规矩真的好多,尤其对女子。

“哦。”子夜低低地应了一声,继续看着自己失败的作品。

老夫人一偏头正看到她,她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恭敬地为她们行了礼。

可她,嗫嚅了好久,竟说了:“公子慢走。”

子夜看她起了身,忙把蒲团准备好,因为接下来她就要对着菩萨诵经了。子夜最害怕诵经,以前见和尚打座诵经,觉得很好玩,亲自去试却现没那个耐力。她宁愿被出尘训斥一天也不要去诵经一个时辰。于是,施梦兰坐下后,她便偷偷溜了出去,看到满院落叶,便拿起扫帚扫落叶。想一想这些天来的日子,一点都不好过。自那日从花满楼回来后,施梦兰就再也没让她出去过,每次抓药也都让喜儿去,她好久没见过慕容晏了,都快忘了他长得什么样子了。

他轻笑,替她拉好薄衾,若有所思,似是自言自语道:“不懂也好……还是不懂的好……”

小腹又一阵刺痛,她不禁低吟一声,额头沁出了冷汗。他慌忙把她放平,伸出食指向她体内输灵气,她却感觉更加难受,不禁叫道:“不要!好痛……”

天色近黄昏,阳光淡得红,天边那一片火红的晚霞却灿烂得夺目,给人间渡了一层晕红的光芒,也把慕容晏的脸染得红彤彤的,他的皮肤本白皙细腻,这样一变红,倒像极了出尘那般蜜色的肌肤,闪着光泽。街上行人颇多,他走得很急,她在后面跟着,总有行人会夹在他们之间穿过,她便快走几步,大着胆子抓住了他的手。

这迷惑的声音,能使人出现幻觉。她早已掌握他心底的纠结,于是轻而易举就伤到他了。她又见到了那个跪在雪地里的柔弱女子,还有那个被哥哥嫂子强拉着嫁人的天真女孩儿,她们同时出现在他的心里,她们有一个共同点,都是那么柔弱,无助。这些画面转瞬即逝,他的手骤然一松,她忙挣脱,拣起经书逃走。

施梦兰放下经书眯着眼睛看她,那眼神复杂。她忙抱起衣服往屋里走去,跑到镜子前照着,她的脸真的红了。她便用手轻轻拍着,又抹了点水粉掩饰才出去。

她虽然讨厌他还是笑了笑:“薛公子,你今天是来烧香拜佛吧?”

她迟疑了一下便走了过去,喜儿便跑出去了。施梦兰起身走到香案前,坐到了蒲团上,向菩萨拜了三拜。

她上前一步鼓起勇气轻轻抱住了他,他惊讶不已,颤抖了一下,但没有拒绝。她好高兴,把头靠近他的胸口,嗅了嗅,却闻到了施梦兰身上的味道,玫瑰香薰。

“小妖精……”他故意又叫。

“这个不该是你问的。”

我抿嘴摇头:“不愿意。”,师姐说感情要从一而终。彼此彼此,不就是讲“我和你”么?那些三妻四妾又算什么?她千年修来一世不易,才不要跟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那不叫情,她才不干。况且现在慕容晏和施梦兰缘分已尽,她小妖精的春天马上就要到了,她要快乐,谁也别想挡她的人间道!

“是么?”她看看他又看看那小贩,“中秋佳节别人都一家团圆他却还在这儿卖花灯也挺可怜的。反正我有钱,便买几个吧。”

热闹的灯会?一定很好玩了,她心中一喜便问:“我们可以去吗?”

“这妖精用采阳补阴之术吸取青年男子的精元助她修行,真是作孽!”

她便轻轻跃到院子里,欲上前之时,忽然想起,她来找慕容晏要说些什么呢?要告诉他,他跟施梦兰没有缘份,要他娶她么?不行,这不是贤淑的人间女子所做的事情。况且她现在懂得,虽然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情,却牵扯着一大家子人,男女双方不一定能把握的,就如他跟施梦兰。她有些为难,人间的规矩真是太多,太奇怪了。

“哎呀当然了,不然还会是谁。你出汗了,快回房吧。”

施夫人怎么会这么想?怎么把责任都推到她的身上?她也是一个受害者,花泽少救她是天经地义。她怎么可以为了自己的女儿要自私地把别人打入地狱呢?佛说人有真善美,她为什么没有?

“心诚则灵。”

吃过早饭施梦兰便去经常听惠心师太讲经去了,讲完经她还有坐禅跟抄经的功课。子夜闲着无聊忽地想起出尘,那天黄泉路一别还没见过他,不知道他的伤好了没有。

那婆婆一笑:“这三生石上刻着每个人的前尘事,站在前面便会映出前世的样子。你看现在映出的是你现在的样子,说明你没有前世。小妖精,此地不宜你来,快快离开吧。”

刚出门忽地见一道白影飞过了寺院的高墙,她第一个反应便是出尘,就他爱穿白衣。不过他大晚上的出去干什么?她心中不禁好奇,忙运起法术追了上去。

施夫人刚要开口,便听到门内响起施梦兰淡漠的声音:“我在这儿。”

他却故意站着不动,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道:“小丫头也知道害羞了。我可是风流才子啊,就让他们看好了,看看我们有多甜蜜!”

“花泽少!你风流之名满扬州,本少爷可不买你的帐,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你想干什么?”

出尘忙揽过了她:“不好,你刚才喝了烈酒!真是个麻烦的小妖精。”

东面最往里的雅间,果然还亮着明黄的烛火。窗棂上映出一个男子独立的身影,修长俊朗,便是慕容晏了。

傍晚,天将黑未黑的时候,施府里面已经用过晚饭了。子夜便拿了书信和包袱又被施梦兰嘱咐一番,才到了后园,翻墙出去。扬州城大街上,已经是灯火通明的了,夜市刚刚开始,小摊子上飘出各种小吃的香味,她边贪婪地嗅着边快步往花满楼赶去。

那个身影直直地往后去,眼看就要进入柳林,她提了一口真气加快度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得意叫道:“出家人也三更半夜私闯府宅,师傅,你又犯戒了!”

看着东方初升的太阳,正在冲破层层云雾,只是时间晚的问题了,万丈光芒终会照耀每一个角落。她是个大方的妖精,就帮他们这对苦命鸳鸯通通信又如何?

她只好自己爬起,忽觉得脖子处好疼,便用手指着问他:“你看我这里怎么了?好疼啊。”

“你要我假扮你?”她退至桌边,惊异不已。

她忽地用力推开花泽少,逃似地跑出了花满楼。花泽少紧追下来,焦急地喊着她,她便转到胡同里,飞到了屋顶上。看着他在下面悔恨地挥着袖子一声一声地叫。她本想告诉他,她知道了那扇子上的人是谁,还是下一次吧。

“就是被一个坏人给骗进去了,还好我马上就出来了,所以你就不用担心了。”她拍拍他的肩膀笑笑。

“我还没洗脸梳头呢。”她揉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不明白他们每天睡得那么晚怎么还能起得这么早。

她偷偷墙在窗户下面往里看着,想必坐在上的那个就是梦兰的父亲施崇山了吧,四十左右的样子,倒也慈眉善目,只是说不了一句话就要捋一下他那不太长的胡须,一派官相,神色间竟也跟慕容晏有些相似。

“表哥和花公子在扬州齐名更要放开一些了。”

“嗯,他就是千年前救过我的那个男人。”

她不敢打扰悄悄立在了一侧,花泽少立刻转过头对她挤眉弄眼,还小声说着:“到我这边来。”

反正她什么都不会做,不趁此机会在外面贪玩一会儿怎么行?一溜烟儿便出了院门,正要过中门忽地碰上了一个软软的东西,她一捂额头踉跄退了一步眼看就要跌倒便被那软软的东西揽到了身边。

老太太似还不确定又问一旁的管家:“夏管家,她说的可是实情。”

出尘飞身而下,立在她面前修长的眉毛不经意地蹙了一下问道:“小妖精你不高兴了。”

“也好,也好。”他摇了摇扇子,喃喃说着,深深地看着她,竟让她觉得脸红心跳起来,恰好这时小二上菜,才化解了她的不自在。

“花满天……”花泽少用扇柄敲着手掌,“好!我怎么没想到呢?区区一个天字意境便大不相同了。还是俗人脱不了俗念,不如师傅跳出三界清净无为想得凡。”

深吸了一口气,拿起骰子盅,摇了不下二十次,终于扣在了赌桌上。心里没由来的紧张起来,暗施法力于按着骰子盅的右手,她拼了!运尽所有的真气,与那股阻挡着她的力量抵抗着。

庄家立刻伸手指向子夜道:“有人煽动赖赌!”

“住宿?那地方好玩么?”

“不行。”他不客气地瞪了她一眼又往前走。

“那就是睡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睡过了,那就是要一生一世的,你可不能辜负素心姐姐。”她煞有介事道。

他久久不语,她好奇转着头看,见他神情麻木,呆怔着。她怯怯地拉了拉他的衣襟,难道她又说错什么话了吗?男人睡了一个女人,就要对那个女人负责啊,这可是喜儿告诉她的。如果,那个男人不负责,那就不是好人。

难道花泽少不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