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可盈在灯下看得真真儿的,不由张了张嘴巴,二弟那暗暗拔剑弩张的样子,真令人担心。素日里,她虽不常在北京,可也略略知道的,小川和晓夕之间,感情不是很好,猜想着他们一直没要孩子,多半也是因为过得不和谐吧。

“可不嘛,还当着爷爷的面儿呢,我哪敢不从。”

她己经跟了他几年了,他一直对她很好、很好,无风亦无雨,无论节日还是她的生日,礼物没少过她一回,更没有刻意在人前将她或她的身份隐藏,唯有在巴黎那一次,他头一回莫名其妙对她发那么大的脾气。

她一口食物含在嘴里,差点呛住,她多大了?

河川隐隐有些头疼,今儿不知怎么了,总是想到妻子,想起过去那些事情,想到承诺了母亲,他得生个孩子了……一整天下来,自然有些心浮气躁,所以罗又琳打过来电话,问他晚上有没有空时,他说那就一起吃饭吧。

河川暗自皱了皱眉,嘴角一牵,转过身来,脸上己是淡淡的笑:“高少。”

立维火上浇油:“要说你这想法,好归好,可我只怕你办不到。”

晓夕笑了:“看师兄说的……不是那么回事儿,是系里研究决定的,我觉着也很好,油画和国画,齐头并进嘛。”

david屏息以待,却发现晓夕的着色顺序开始混乱了,眼睛那部分迟迟没有顾及,留到最后,仍是灰暗的、单调的几个铅线条,使得整个画面因为缺少那画龙点睛之笔,而黯淡得象个盲人。

晓夕忍不住唏嘘,虽然她也见过值钱的古董古玩,可那些对她而言,没有生命没有价值,而这副画,完全不同,是活的,活在她心里的。

晓夕认真想了想,一口回绝:“不行!”

晓夕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

晓夕浅浅一笑,又叹道:“要是你画的就好了。”

河川又是一记轻飘飘的眼神抛过来:“我见惯了。”

霍河川拣了一张靠窗的餐台坐下,有服务生立即过来,他只要了一杯水,交待一会儿再点餐,因为他还要等人。

或许是她想多了吧,能出什么乱子呢?

河川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低声道:“等有时间了,我们谈一谈。”

卧室里,只开着床头的灯,昏黄的光映着床上男子熟睡的面容,她匆匆瞄了一眼,他身上盖着她的被子,只占用了一角,另一大半,迤逦着拖在床上,他的一双大脚丫子,明晃晃赫然在眼前。

“明天你有事儿?”他又问道。

那边的窗子,是关着的。

河川无声地笑了笑,心情很好。

两个大活人,一只大犬,静默了片刻后,晓夕依然站在门口没进来,不过也就明白了,还是问了句:“狗狗不舒服吗?”

晓成“嗤”地就笑了,他在乎的不是这个,他要的,也不是这个。

晓成撸起衣袖,露出腕表,不客气地说:“不瞅瞅几点了,还打得着出租车吗?”

晓夕又是半晌无言,暗暗的,却用力咬住了食指,妈妈说的这些,她想过的,前些年,她是想过要个孩子的,只是到了后来,她又不想要了……也不能了。

这时,林父也走出来,“哟,我的宝贝闺女回来了,多日不见,想爸爸了没有?”笑呵呵的,还是象寻问小孩儿的语气,眼神更是溺爱得要命。

幼时她对父亲的毛笔充满了好奇,不知拿到自己手里,是种什么感觉。于是往往趁爸爸不在家时,在字里行间加上一只蝴蝶,或是一只蜻蜓……哥哥很皮,学她,画蜈蚣,画苍蝇……而父亲从来不生气,总是乐呵呵的,日子久了,哥哥早腻了,而她却认真地开始画画,父亲林凤清惊奇地说,恒芳你瞧,晓夕很有绘画天赋呢。

倒是那名女子,十分热情地过来,握了她的手一下,主动说:“你好,晓夕,我是赵嫣,你哥哥的女朋友,见到你很高兴。”

河川的手,却握在了铜制的把手上,这里虽是他的家,但此处对他而言,是陌生的禁区。

他立即转了念头,好久没到那边去了。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准确说,只远远看到她的背影。

那时他正值青春,刚从海外学成归国,母亲就热心地给他张罗媳妇儿,而他却把浑身的活力和精力放在创业上,自然不肯了,几次三番的,母亲的热情依然不减,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说那姑娘如何如何好,漂亮又有气质,还是小有名气的画家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