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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兴顺着丽萍招呼的方向望去,见小毛头听到母亲的呼唤,只朝他们的方向看了看,摇了摇头,就只管他自己爬上滑梯去继续玩他的。“这个小棺材,一玩起来就没昼夜。”丽萍骂了一句就又坐了下来。

丽萍瞧着远处忘情游玩的儿子,点了点头,无声的跟在明兴的后面,向假山下的石凳走去。明兴为丽萍揩干净了一块地方,就自觉地坐到离那石凳远一点的拦杆旁草地上。两人又是一阵沉默。明兴看着熙熙攘攘的游人,手托住了下巴,仿拂成了一座“思想者”的雕像。楞角分明的五官,恰到好处的分布在他那国字脸上,紫铜色的皮肤在阳光的映衬下,熠熠的泛着红光。虽然年龄大了些,但外表仍不失英俊。丽萍在看远处的儿子时,用眼稍睃着明兴的侧影,心头噗嗵、噗嗵地跳。如果明兴没有那该死的前科,如果没有那村人鄙夷的目光,要让丽萍自个儿来挑的话,那么,她丽萍会毫不犹豫的选中明兴做自己的终身保护人。可是现在,现在。。。。。丽萍不敢往下想。

“明朝会。”

“噢,不说倒忘了,前天去公社开三干会议,给你带回了一样好东西,保证你喜欢。”

“不是我要那样说,而是社会要那样说。”

雨伦似乎没听到,仍然看他的书。一只牛虻飞来叮在他的背上,他也没觉得。

银秀顿了一会儿,才抬起眼来说:“我是随便的,无论谁都好,只要能吃苦,手脚勤一点就好。”

任容老婆在说话间,削好了两个苹果,递给慧林和丽萍,慧林接过说了声还这样客气就吃了起来,丽萍却一味的推辞,直到任容说“别客气了,吃吧。”才接过去,小口的吃了起来。

“嘿,雨理,任务完成得怎么样啦,我们准备来庆功啦。”张书记老远就叫着雨理说话。

“我的小宝贝,你明明把门开着等人家,还假装被我吓着,真不要脸。”

雨伦在昏黑的煤油灯下似乎看到了首燕那急切的盼望的眼神,一双可怜巴巴的核桃眼,水汪汪的,眼泪立刻就要挂下来了。缕缕黑烟中,首燕红扑扑的鹅蛋脸显得特别清晰。是啊,一个未出嫁的大姑娘家,话能讲到这个份上,的确是不容易得了,雨伦何偿不想早些明确他和首燕的关系,只是一来自己自打做了班长后,忙得脚不踮地,根本抽不出功夫来,该死的活儿使自己几乎变成木头人了,除了干活还是干活,男女间的事只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偶而闯入自己的脑海;二来么,雨伦有一种预感,自己这样一个纯农户的身份很有可能配不上首燕这样的女孩,不要说首燕的父亲是一个工程师,首燕本人也是高中毕业生,虽然她现在插队在农村,可也难保她永远在农村呀。说不准什么时候国家政策改变一下,哪自己不是没吃到鱼,却惹了满身鱼腥吗?想着想着,睡意袭来,雨伦的头向下一磕差点被煤油灯熏着了头发。

“走?”丈母娘听到了,“你们走不掉的。”她唬着脸说道。

“那好吧。”雨理想了一下才说,雨芬取出随身带的报纸铺到路旁树的旁边,雨理过来坐到上面,顺势把雨芬一拉,雨芬趁势坐到雨理的腿上,雨理就势箍紧了雨芬。

天开始转好了,三天的做秧田活几乎把村人们的腰都累断了。年轻人却不知疲倦,吃过晚饭,雨芬就来到雨理家的场上转了一圈,见雨理不在堂屋里,很担心两天前的约定要黄了。雨芬坐在自己家的砖场上坐立不安,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来,惹得雨伦对她说:“你今天怎么啦,象掉了魂儿似的。”

傍晚时分,雨开始停下来了。朦胧的夜色里,七零八落的二十几间平房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几缕袅袅上升的炊烟时隐时现。保仁一家吃过晚饭,除荷珍在洗碗外,其余一家老小六口都坐在砖场上,保仁吸着烟,不时地敲敲腰背。其他人围坐在一起拣着韭菜,谁也不说话,一盏沾满污垢的煤油灯,摇曳着昏黄的火舌,使人影子忽长忽短、忽左忽右的幌动。

曲章氏本大妻。

“新政策倒没有,”雨理说得很慢,又顿了一下,才一字一句地说下去,“上一次杨书记来探望我的时候,曾给我讲过,国家的知青政策可能有新的规定,用不了多久,你俩就可以返城了。”

“这是真的?”俩人几乎同时跳了起来,脸上都开出了灿烂的花朵。

“谁骗你们?但是,杨书记一再关照,在没有正式文件以前,我们还要继续做好队上的工作,不能因为要走,就不负责任,丑话说在前头,到时要是走不了,那甭怪我,啊?”

“谢谢队长,我们一定好好干,坚持到底,给老大房人留一个好印象。”两人同时表态。

刘忠贤的家庭是一个非常革命的家庭。他的母亲是一个地下共产党员,早年曾经参加过渡江战役,父亲也是共产党员,刚解放时,由于长期劳累得了肺炎去世了。在他父亲去世后,他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为了老刘的儿子,也一直没有再嫁。直到刘忠贤高中毕业,正好碰上“上山下乡”,按照政策,他不应该轮到,可他母亲为了响应党的号召,硬是把儿子送到“上山下乡”办公室,一定要求让她的儿子去边疆插队。

第二十九节

对于一个老党员的要求,有关部门经过研究,决定让刘忠贤就近插在老大房生产队。刘忠贤嘴上不响,心里却敲开了边鼓,心想,自己无论凭那一条理由都轮不到下乡插队,不要说自己出身于老革命的家庭,就是凭自己的独生子女身份也笃定可以等待派工。可老母亲却坚持要自己走与农民相结合的道路,真是有点不近人情,他一千个不愿意,但拗不过母亲的意愿,只好勉强来到老大房插队。

一晃八年过去了,由于刘忠贤平时喜爱写写、说说、唱唱,大队就在插队的第二年把他安排到宣传队去担任副队长,他呢,也认为这是应该的,是符合他的口味的工作,因此,工作起来劲头很高,领着一帮子青年男女,唱唱样板戏,编编小新戏,到也悠哉游哉。前年在县里会演的时候,他率领的宣传队演出的小锡剧《收场以后》还获得了二等奖,大队里给他们各个演员都奖了五十个工。

队里的一个女主角小曹还多次暗示他要和他处对象,可他装聋作哑,假装还没领门的样子。其实他哪里是不懂男女之间的事呢,每天晚上,睡在床上,总会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好象总是少了一点什么,到底少了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想想自己年龄已经二十六岁了,找对象已到了迫不及待的时候,可是自己为自己定下了一个规矩,就是对象决不找农村户口的人,因此对小曹抛过来的绣球,他不愿接,也不敢接。有几次,他差点在小曹地挑逗下,防线全面崩溃。可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这样做。这么几年过去了,他回城的希望连一点信息也没有,母亲这几年也已经大不如以前,几次申请要调他回去照顾都没成功,不要说忠贤想不通,他的母亲也开始有疙瘩了。当初是为了响应国家的号召,在知青中带一个头,没料想一去就不能回来了。因此在回城的问题上,忠贤几乎绝望了,但今天雨理的一席话又燃起了他的希望之火。雨理的透消息无非是暗示他们要早通路子,免得将来措手不及。因此收工后,刘忠贤连鞋也没换,骑上自行车就往家里跑。

江春发的思想就与忠贤不同,他兄弟姐妹九个,当初来插队的时候,就是理所当然的,江春发不去,谁去?他只怨父母生了那么多孩子,又没什么脚路,除了老大老二在上山下乡运动以前就派了工作,小妹还在读书以外,其余六个齐崭崭的都在乡下,他已是运气好的了,插在近郊,他的一个姐姐、两个兄弟还远在外省呢。特别是一个在苏北的哥哥,一年活儿干下来,不仅养不活自己,还要家里接济几十圆钱才能把口粮买回来。

因此,自打插队那一天开始,他连做梦也没有想过要回城,自己早已认命了。前年开始就和邻队的一个姑娘谈起了恋爱。两人已经到了难舍难分的地步,并决定今年年底要结婚了。雨理的一席话,象一块大石扔进了河里,激起的水花可以把他的视觉弄得眼花缭乱。他感觉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以前嘲笑忠贤尽做黄梁美梦,可今天却轮到自己左右为难了。自己的对象黎娟如果知道了,她又会怎么想呢?最担心的还是自己和黎娟已有了肌肤之亲,昨天她还告诉自己说已有一个多月没来例假了,总担心是怀孕了。这下可怎么办呀?自己要走,那丢下黎娟算什么事呀,如果不走,自己又不甘心,真如戏文里唱得那样“左右为难难煞人”了。

收工后,春发一反常态,往床上一躺就不想起来了,他感到特别的累,即使“双抢”期间也没感到这样累。当听到隔壁忠贤兴匆匆骑自行车出门时,他也懒得起来打招呼。现在看起来,忠贤比自己有头脑,有远见,坚持不在农村找对象是对的。现在要走就走,一点拖累也没有。他昏昏沉沉的睡在床上,什么都不想想,连晚饭也不想吃。

雨理在白天和两个知青透露了关于回城的消息以后,总感到不放心,因此一吃完晚饭就来到知青房,想摸摸他俩的情况。先到忠贤家,推推门,却发现门锁上了,就知道忠贤那小子一定是赶回去报喜讯了,一返身就来到春发的屋里,只见春发的屋门虚掩着,灯也不点一盏,屋里黑呼呼的,什么也看不见。就叫了一声“春发在家吗?”走了进去。

春发迷着眼睛正在打磕充,隐约间听到雨理叫自己,就懒懒的爬了起来说:“噢,队长来啦,我感到有点累,正打磕睡呢。”说话间就擦了一下眼睛,然后起来点上灯。

雨理见他这样,就知道他还没吃晚饭,便说“晚饭还没吃?”随手把自己带来的一包馄饨放到了小方桌上又接着说下去,“趁还有些热,快把它吃下去。”

春发见雨理为自己带来了晚饭,有些不好意思,“你,队长,我说什么呢,几年来,我们不知吃了你多少东西了。”说归说,他还是拿起了筷子吃了起来。

雨理坐在一张小木凳上,看着春发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言不发。

待春发吃完以后,才慢悠悠地问道,“小伙子,思想有问题了不是?”

“没有,也没有什么大问题。”春发咽下最后一口馄饨说。

“那为什么一回家就躺到了床上?”雨理紧追着问。

春发一时语塞,顿了一下,才接下去,“唉,不瞒你说,队长,我没料到会有这一天,似乎来得太突然了,一直说要扎根农村一辈子,为什么突然间又变了呢?说实在的,我有点想不通。”

“嘿,嘿,”雨理笑了几下,“我知道,你的想不通缺口筑在那里。”雨理说到这里故意顿在那里不往下说,看看春发会怎么样。

春发听到雨理这样说,急于想知道雨理想说什么,就催促雨理往下说,雨理呢,故意卖起了关子,两眼直视着春发的眼睛,看春发发急的样子,灯影里活脱脱一个大男孩,憋得红红的脸上透出一片天真,两只眼睛瞪得滴溜圆,一脸不甘心的样子。

好一会,雨理才捅破,“我看,有人是左右为难哪!”

“我,我有什么为难的?”春发见雨理说中了他的心事,但不甘心就屈服,故意反问道。

“嘿,我是半个神仙那,你怎么还不了解呢,我会看心里毛病,你难道不知道?”雨理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我,我”春发一直我在了那里。

“不要我、我、我的了,政策的变化是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的,我们只有让自己来适应政策,而不可能叫政策来适应我们。”

雨理停了一下,拿起旁边桌子上的一把破-蒲扇扇了几下,又接着说,“说实话,面对眼前的情况,你打算怎么办?”

听到雨理问,春发的头低了下去说穿了,他也不知怎么办才好,又叫他如何回答呢。

“我说,春发,几年的工夫,我是看着你从一个学生娃长成一个标准地道的农民的,现在又要变化,不要说你们转不过弯来,连我们也舍不得你们走,真的,你们走了,我们队不仅少了两个棒劳力,而且队里还少了一份得力的领导力量。”雨理又停了一下,

“再说,我听说你和黎娟已经谈得非常热络了,是不是既放不下黎娟,又不甘心在农村一辈子?”

“现今的政策是结婚了的不能走,不结婚的可以走。这一条是难倒你了。是不是?”春发一激灵,听到雨理戳到了他的痛处,脸又一阵发热,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一直在那里抓头挠耳的,一副尴尬相。

“我想听你一句真话,你和黎娟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实质性的东西了?”

春发听到这里,脸上开始发烫了,他不敢和雨理说和黎娟以到了分不开的地步,又不敢说可以一下子分开,爽性假装不懂的样子,一脸茫然,至于两人的关系,村人中间的传说各色各样都有,这一点的确连雨理也闹不清楚,因此,他也不敢把话说死,只能模糊的说说,见春发一声不响,他就明白了事情###分,知道他已离不了黎娟了。就继续往下说道“目下,还没到非作出选择的时候,还有一段时间的缓冲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