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形的托盘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药膏,任柏水坐在卧榻上,脱下了半边的衣服,后背连着肩膀整个变成了青色,一只细手均匀地抹了药膏往上按揉,直让任柏水出了嘶嘶的吸痛声。

院中妇人的身份不同凡响,在向恂心里的地位更是不一般,宛茗不想让向恂误会,不能掉以轻心,“小舞,容我再想想。”

任柏水卡住向恂的手,冷笑,“是你贪得无厌才对!启用前朝军队已经是皇上看公主的面子才答应,称了你的心意,你非但不感激,还诸多要求,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嚷嚷?”

“任大人,此举欠妥啊!”

没听到回应,宛茗觉得奇怪,走近床边,现向恂连书都拿反了,明显是‘儒生之意不在书’。宛茗好意地不去拆穿,拉了拉向恂身前的被子,“夜里凉,还要再添一条被子吗?”

向恂低迷颓废的神情一扫而光,都这样了,向恂就差指名道姓了,宛茗还要不避嫌地见任柏水,猖狂到这种地步,无视向恂到这种程度,就像揭了向恂的逆鳞,让向恂无法忍受。留下伍月,向恂迎着细雨大步走向东宫。

放心不下向恂的明宁无意中将这样一幕看在眼里,想到方才从向恂房间出来,找到福生时,福生说的那番话。

宛茗摇头,小舞所不知道的是,向恂就像笼中之鸟,被禁锢,被束缚,因此竖起所有的防备。站在敌对的角度想得到向恂的信赖是何其困难的一件事。宛茗心甘情愿地等,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不管多久,她都会试着去努力和靠近。可是向恂没舍得让宛茗持续那般长久的等待,一颦一笑的在意最终是变成了一举一动的呵护。向恂的心意,宛茗感受得深切入微,更是珍之如瑰宝。将心比心,连宛茗都觉得难以接受的事生在向恂身上,被背叛,被算计的感觉自然而然地让向恂变成了惊弓之鸟,宛茗除了心疼还是心疼,爱成了最锋利的匕,刺伤了向恂和宛茗。

洪欣偏头不答应,“你要是放心把她交给我,我转手就把她给卖了!”

“福公公请起,你这是为何事而来?”

“慢着”,任柏水叫住了就要离开的管家,“老李,有谁和那位姑娘说过这里是任府吗?”

宛茗没有再往下追问,在向恂的过去里,有和宛茗的回忆,还有那一场变故,两相交缠,即便向恂从此都不愿再想起,再提及,宛茗也能理解,因为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重要。

任柏水盯住向恂的眼睛,威胁味十足,“如果公主有什么事,纵使你有十条命都担当不起!”

“你和他们有什么不同?不一样是帮着来说服我们!你们当官的用眼睛看看,那样的荒地能种出粮食吗?啊?”

宫女们面面相觑,小舞在琢磨太监话里的真实性,一边腹诽眼前太监没脑子,不管事情是不是真的,这样大声嚷嚷都丢尽了宛茗的脸面。

“公主,您夜里睡着冷吗?小舞该死,是小舞疏忽了……”

向恂不置可否,轻巧地避开,“洪大哥,洪欣,我眼下的状况是不能一尽地主之谊了,不过我会安排你们顺利离开。”

“是呀,天意弄人,也就是这样了吧。”

宛茗看着着急,但场面已经不是一个人可以控制,更何况不是向恂不能反抗,摆明是向恂不愿意,宛茗想管就必须注意分寸。

同是官场同僚,任柏水没有将杨丘平拒之门外,这让杨丘平心安不少,对于要说的话也有了底气,只是一提到公主,就被任柏水打断了。

一下打偏了,向恂不躲不闪的态度更加刺激得小祖宗瞪圆了眼睛,抬高了手打出去,向恂连眼睛都没眨,只是小祖宗出的武器被一片树叶击落了。

“出去!”比刚才更冷了几分,向恂从进门开始就没再看过其他人,终于识相的喜娘挂了讪讪的笑,带走宫婢侍女,合上了房门。

她若心怀天下,岂会甘愿屈居弹丸之地?明宁没有说出口,这和向恂父皇母后所希望的背道而驰。放眼未来,如果向恂想要,天下版图还不知道会如何划分。和向恂的生命紧密相连的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皇上驾到!”

“就囚车里那个。”

“公主,公主……”小舞提起裙摆一路小跑,找到宛茗才停下喘了几口气,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喜是忧,只有急切,“公主,您知道吗?任柏水,任大人向皇上提亲了!”

“这是伍将军每次出征都会带在身上的,伍夫人亲手绣的荷包”,看到此,不用福生说透,向恂已经明白,干涸的眼角又渗出了泪,“泾国的子民,泾国的功勋名将,我全都保不住,就凭伍将军那一份忠肝义胆,我都应该舍命达成他最后的遗愿,可是我现在这样,连伍月在哪里都不知道,我向恂,注定愧对所有人。”

五天来的日夜赶路,向恂和蒋川终于到达济州,所幸的是,济州仍是泾国的领地,所悲的是,济州是与泾国国都唇亡齿寒的唯一要塞,也是最后的防护,可眼下,大原军全力攻城,势在必得。

“我跟你说,别坏你爷爷我的好事,趁早给我滚!”

不算繁华的地方,店小二一看慕容恂一行的穿着打扮,桌子板凳都擦得格外殷勤,“好咧,客官您先用茶,小的马上去吩咐厨房,您看要吃点什么,我们这有……”

手里一下子空了,6承云晃着手臂在慕容恂面前走来走去,有话要说又不好开口的样子。

听见小舞的声音,松了一口气的慕容恂也赶到了上官宛身边,上官宛已然是就寝时的模样,还好小舞迅沾湿了披风从头盖住上官宛,才没让上官宛的长受到丝毫损伤。放了心的慕容恂拉着上官宛就要走,却没想,遭到了上官宛的拒绝,似是有丢失的东西,上官宛一直在床上摸索,而床架被烧毁的木块正在不断往下落。

“上官姐姐找我大哥?”6承云的心情一下子好了,眉眼里都是笑意,“我带你去。上官姐姐,说了不要这么客气,你和我大哥一样,叫我云儿就行,一口一个6小姐,多见外!”

“你怎么会?”慕容恂起身就要拿,被上官宛先一步躲开。

“这两人较的什么劲,一起放不就行了”,洪世昌的茶壶也空了,抬着头看都看累了,“不能让他们这样下去了。”

拿出从蚕氏夫妇那里得到的姻缘石,庙祝的话在慕容恂耳边响起,最后两句不禁让慕容恂心寒,“侯门宫苑深似海,从此化作陌路人。从此化作陌路人,上官宛,你我二人到底是否真的有缘?还是偶遇一场,终不能当真?”

“大哥”,找到负手站在湖边的6承斌,6承云小跑过去,看6承斌一脸心事的样子,猜到几分,“大哥,上官姐姐确实很像大嫂,对吧?”

看慕容恂坐起来都吃力,完全不如之前那么生龙活虎,洪世昌站起来就喊,“管家,管家在吗?去把城里最好的大夫找来,度要快!”

6承斌最终拗不过妹妹6承云,被拽到了6承云觉得好说话的地方,角度仍然可以瞥到上官宛那边,明明可以正大光明,却这样躲起来偷瞄,6承斌不知道6承云葫芦里卖什么药。

感叹风景秀美,景物怡人之余,小舞一句略显抱怨的话听得慕容恂一头雾水,小舞倒很善解人意地看着慕容恂疑惑的表情往下解释。

“可能真有办法也不一定,知府大人不是更中意薛凯吗?兴许里面有鬼……”

“小舞,你再多话,回去赏你转行做媒婆好不好?”

“大哥,你这么快就自报门户,咱们冷虎帮的面子往哪里放?”

慕容恂不解地回头,“是说在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