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杨丘平回想起来,“在食府掺和你妹妹婚事的那个人?”

其实就算小舞不带路,向恂身边也不缺尾巴,只是向恂当他们不存在罢了。

向恂不理身边唠叨的喜娘,径直走向在床边坐着的宛茗。宛茗知向恂进屋,看不见的情况更让她不知所措。向恂在距宛茗两步的床前站住,目光放在一袭红色嫁衣的宛茗身上,就这样不言不语地看着。距离之近,宛茗能够感觉到,心突然就静了下来,无声地等待。

一说皇榜,洪世昌刚展开,还没看一个字就被洪欣一手抢了过去,空悬着手,洪世昌无奈地看着自家妹妹。洪欣从头到尾,没有错过一个字地看了两遍,皇榜就不知道是掉在了洪世昌手里,还是被洪世昌拿了过去。

晨光展露,万和殿前全都披上一层金光,大原皇帝亲自为凯旋的三军接风。万岁声中,百官俯,向恂被押到高台,梗着脖子与大原皇帝对视,在阶下囚的现状面前,还是争不回一口气,强行跪拜在大原皇帝脚下。

蒋川看着僵持不下的皇后和明宁,道出一个事实,“按照原军的行军度,这时候怕是已经离开泾国边境,在原朝疆域,要过城门见到殿下更是困难,皇后娘娘,您放宽心,大原皇帝既然如此大费周章下令带殿下回朝,一定有所目的,目的不达,殿下就安全。”

“既位高权重,凸显了朕的诚意,又能最好地牵制向恂,这是最好的办法。”

“师傅,这是我的选择。您放心,大原皇帝不会杀我,他还有需要我的地方。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母后的安危,师傅,我母后就拜托您了,请您告诉她,我们一定会有重逢的一天。”

“进去吧,雨要越下越大了,小心淋坏身子。”

洪欣握着酒杯的手顿了顿,睫毛轻微颤动,那个不想看见的多管闲事的身影又出现在眼前,挥之不去了。

“俊儿,怎的突然回来了?6家那边情况怎么样?”

“咳咳,俊儿!”杨丘平脸色严峻地提醒儿子,这点定力都没有,简直难成大事。

慕容恂终于抬起头来看蒋川,还没说什么,不一会又被外面的喊声吸引了注意。

慕容恂好人做到底,把鹦哥放回它原来待的地方,“你只要不虐待它就行,照它这体格,飞回树林里恐怕也养不活自己,干脆就在这当一只富贵闲鸟,多自在。”

洪世昌一个人对着空空的院子问,说到最后,声音都小了,“这怎么一回事?”

6承海最先回来,6家二夫人自然高兴。洪世昌也把拿到的纸鸢交给洪欣,“蓝色的被蒋兄弟先一步抢了,就只有这青色的,将就着吧。”

“你,你”,慕容恂的大胆和自信一时让6承云乱了阵脚,尽力搜刮慕容恂的短处予以回击,“你这般轻浮之人,哪会比我大哥更配得上上官姐姐?”

“恩?恩…”上官宛垂低眉,不敢再泄露半点心思。

手绢抚过慕容恂脸庞下巴的轮廓,上官宛的手停在了慕容恂的左脸颊,眼底带着探寻的意味仔细看了看,没找到解开脑中疑惑的答案,甚至更加不解,然后更仔细地端详慕容恂。

上官宛被6承云喊得回神,轻摇头,“没有,是有点累而已。”

上官宛浅浅一笑,“公子一心想要帮人,疏忽了而已。”

慕容恂神秘一笑,“蒋川,按我说的做,我不能看着他们略施小计,如此正大光明地横刀夺爱!”

孩子啃着糖葫芦表面的糖衣,点了点头,“恩。”

慕容恂和小二一起看向身后,洪世昌魁梧的身影从楼梯上下来,吓得小二赶紧赔不是,“小人嘴贱,求大爷恕罪。”

掌柜哆哆嗦嗦地吩咐厨房准备,上官宛似乎也没料到大汉竟是看重承诺的人,厌恶之情去了几分,没再追究,走到了掌柜面前,“老板,这些银子就算赔偿损坏的桌椅,另外麻烦收拾出一张桌子给我们上菜。”

小舞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因为公主地位尊贵,怎么能凭一次偶遇就决定终生大事?不说对那人的了解,单从今日的卦象,小舞都能看出不吉,虽然她品貌双全,气宇轩昂,但是不适合做公主的驸马。小舞希望公主呢,能有一位懂得关怀和照顾公主,且时刻把公主放在心上的驸马,像尚书大人那样的。”

少年展颜,更觉得这姻缘铺有趣。身后的人会看眼色,挑了时机开口,“少爷,不妨一试。”

“洪欣?”向恂睁大眼睛看着身后出现的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洪欣吃痛地喘了两口气,没有回答向恂,看向还想动手的人,大声问着,“你们有什么权利在这里说她?要是你们觉得她心甘情愿并且卖国求荣的话,你们就大错特错了,既然向愐都能逃走,曾经是你们口中能文能武,德才兼备,样样都比向愐厉害的她,能逃不了吗?你们看到的她是光鲜亮丽,原朝皇帝对她是不是真的以礼相待,你们能肯定吗?她进城以来,眉头紧锁,没有一点高兴,开怀,得意,满足的样子,你们又有谁看到了?”

太用力地吼,扯痛了肩膀的伤,洪欣左手按住右肩,看着安静了的人群,“如果她真能厚颜无耻地卖国求荣,她需要顾及你们吗?她会毫不还手任你们这样对她吗?纵使她沦为阶下囚,给她这种待遇的,竟然是她的子民,你们真能这么理直气壮吗?”

“来人啊”,回神的任柏水抬手叫人,“给我把这个身份不明的女子拿下!”

向恂侧身抓住洪欣的手臂,瞪向任柏水,“她是我的朋友,你无权抓她!”

“任大人,就这样继续走,这里不宜久留。”

向恂还是盯着任柏水,不曾为宛茗的话侧目,但是洪欣不禁向后看了,看过之后就愣了一下。虽然宛茗正俯身进马车,但是瞥见的那一眼,洪欣分明认出了是上官宛。惊讶地想问向恂,看见向恂没有表情的脸,洪欣压下了所有疑问。不管这支队伍要去哪里,洪欣坐在向恂身后,替向恂把身上的菜叶,草屑拈了下来,不曾多说一句。

宛茗在马车里,不再掀开幕帘。她知道确实是洪欣出现在了向恂身边,为向恂挨伤,替向恂打抱不平,洪欣想为向恂做的一切都可以做,包括这样一路寻着向恂找过来。宛茗佩服洪欣的勇气,更羡慕她的自由。而洪欣的出现,是怎么都无法用偶然来掩饰了,她对向恂的心意,宛茗了了,只怕向恂也不糊涂。

“公主,您的腿没事吗?刚才是不是有扭伤?”

如果不是推开小舞的那一个动作,再快一点,护住向恂的就会是宛茗。

宛茗摇头宽慰小舞,这点伤比起向恂挨的痛,根本不算什么,而且,好歹这也是共患难的一种。

洪世昌是跟着洪欣来的,亲眼看着洪欣就那样扑过去保护向恂,洪世昌没想到洪欣会这么义无反顾,现在再说什么都迟了。眼看洪欣就要被一齐带入皇宫,洪世昌在那之前拦住了队伍,于是洪家兄妹以这般特殊的方式,和向恂,宛茗重逢。

另一方面,洪欣的话引了任柏水的思考,关于向恂不走不逃的用意。

对于任柏水别有用心地找来,向恂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因为洪欣的话能替向恂解释,也能让任柏水不安。

“我想知道你能走而不走的理由。”

足够开门见山,向恂轻笑,转身盯紧一脸揣测之意的任柏水,“你想知道,我就有必要告诉你吗?”

任柏水咬着牙,皮笑肉不笑,“有所隐瞒对你来说没有好处,即便你说的是假话,也比你坚持嘴硬要好。”

“恩,那我就要好好权衡一下了。”

向恂环住双臂,踱步于任柏水周围,任柏水看不出向恂的心思,不免忐忑。

“先,我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神通广大,一定就能从铜墙铁壁的原军包围里安然离开。其次”,向恂看着任柏水笑笑,“是不是你爹去世了,你就可以把他放在一群豺狼虎豹里?反正我做不到。任大人,我这两个理由,足够充分吗?”

任柏水咬紧了脸上的肌肉,“向恂,你不要太猖狂,苟延残喘,不过是在做无谓的挣扎!”

“任大人还真是开不起玩笑”,向恂背对任柏水,语调高扬,脸色却是阴郁,“我现在的生活是天下所有男人羡慕的,我有什么好挣扎,我只要好好享受即可,美女佳酿,富贵荣华,求之不得。”

任柏水走到向恂面前,脸上怒色尽显,“我告诉你,如果你敢伤害公主,我一定亲手杀了你!你给我好自为之!”

任柏水气愤地离开,看来向恂听说到的一些事情是有依据的。唯一的宛茗,必有不唯一的守护者。

向恂转过身,抬头停住了。宛茗不知道在她的身后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洪大哥和洪欣的房间都派人收拾好了,你去见见他们吧。”

宛茗说完就走了,向恂在宛茗的脸上看不到生气,难过,反而能感受到宛茗语气中淡淡的笑意和暖意,是最温柔的包容和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