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莹?”风细细重复着这个名字,隐约觉得似有些耳熟,但无论怎么想却总也想不起来。

艰难的蠕动了一下嘴唇,李妈妈终于嗫嚅道:“那天……我不小心被老鼠吓了一跳……”她虽说的含糊,但很显然的,这个法子,竟是她自己想了出来的。李妈妈说到这里,终究忍不住撩起眼皮,偷瞥了刘氏一眼:“不过……这事……我已交待了王……”

摆一摆手,示意厚婶免礼后,风细细也不废话,便直接问道:“侯爷可说了什么没有?”只看厚婶如今的神色,她便知道,厚婶已看穿了她的小小伎俩。

估摸着一行人已离了小院,嫣红才忙忙的蹲下身来,从腰间抽出帕子,递给嫣翠,低声的道:“莫哭!小姐她没事!只是才刚侯爷来得及,我还未及同你细说!”

至于风细细所以能延请得动他,多数也是托了瞿氏夫人的福。

这话一出,嫣红却真真是目瞪口呆,半晌方苦笑道:“小姐,你可真是吓坏了我们了!”

碍于厚婶在旁的缘故,王妈妈略坐了片刻,毕竟寻了借口,退了出去,盯着外头已开始移树的一应人等去了。听着外头传来的铲锹之声,风细细一手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后,方才笑向厚婶道:“过不多少日子,便是中秋了!厚婶可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

神色又自数变,厚婶方下定决心一般的立起身来,猛地拜了下去:“小姐明鉴,我与瞿厚二人,均非不识好歹、忘恩负义之人……实是……实是……衍都大,居不易!”她也是有分寸之人,知道这话只能点到为止,因此说到这里,便也不敢再继续的说下去。

她这话虽是在对风细细说,目光却自转到了嫣红身上,显然根本没指望风细细能答她什么。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语调虽则一如既往的平和,但提醒之意却已溢于言表。

暂时无意对嫣翠解释,朝着嫣红微微颔,风细细笑道:“这几日得了空儿,你可出府一趟,最好能请动厚叔,我有事想与他商量!”瞿厚乃是瞿氏的陪房,手中掌管着瞿氏的田产、店铺等嫁妆。而这一点,至少说明瞿厚是极得瞿氏信任的。而他既能在瞿氏过世之后,仍旧牢牢把住瞿氏的嫁妆,若说他与连国公府全无联系,风细细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刘氏虽退了半步,但回头想想,心中何尝不窝火:“你来,只是为了这事吗?”她问。

李妈妈闻声,早又呆住了。她是万万没有料到,这位素来胆小怕事的二小姐,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愣了一愣后,她才勉强的笑了笑:“我这也是为小姐着想……”

刘氏闻声,却是陡然抬眼,目光冰冷而锐利,让坐在她身边的风柔儿几乎有种错觉,仿佛刘氏的目光如同一把匕,扎进了她的心窝,竟让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惊惧的别开视线,风柔儿甚至不自觉的挪动了一下身体。然而刘氏很快便收敛了神情,抬起手来,轻抚一下风柔儿乌黑的丝,她温声的道:“柔儿,娘不是不明白你的意思!只是现如今,天大的事情,也及不上你的婚事!你可明白?”说到最后,语声复又转为严厉。

她的母亲刘氏,如今虽已是这风府的女主人,靖安侯的侯爷夫人,但这却并不能掩盖她的过往。这几年,因着年纪渐长的缘故,刘氏也曾带她出门应酬过几回。她虽性子娇纵,却并不是无脑之人,对于外头的种种传言与异样目光,自也不会全无所知。

顾不得其它,她迅敛去面上怒容,换上一脸温柔的笑意,转身行礼:“臣女见过王爷!”

风细细心中大是欢喜,不觉樱唇微弯,浅笑微微的提起裙摆,轻盈的转了一圈。丝飞扬,裙摆飞扬,虽则一身半旧的衣裳,却仍显出十二分的韵致来。

满不在乎的一挥手,风细细撇嘴道:“我这模样我自己却觉得不错呢!别人怎么看,只由得他们去吧!这府里上上下下,从没人想过为我留面子,我又何必理他们的面子!”

既然这银子她花了才是她的,那岂不是不花白不花。对于日后之事,她也早想得通透,只要来日离开风府之时,她能够带走瞿夫人留下的一半钗环饰,也就尽够下半生的花费了。

她这里落文霞,却早让一边的嫣红、嫣翠两人看得傻了眼。

嫣翠闻声,先自“咭”的一声笑了出来:“我倒有个法子,可以让小姐名正言顺、风风光光的离开这里。只是不知道小姐愿不愿意听呢?”眼底眉梢却隐有顽谑之意。

其实,有很多事情,也许她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不愿说出,也无力更无心反抗,只能是默默承受,而她之所以病重如此,只怕也是因为心中郁结所致。

这一拉一扯间,个中再有个把惟恐天下不乱,看似拉架,实则下黑手的,顿时便将小厨房闹了个不可开交。纠缠之中,于婆子一个不留神,便给了嫣红一记耳光。

风细细闻声,这才恍然。当下笑着抬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我如今可真是糊涂了!连这个也都忘记了!”说着,却又试探的问了一句:“你是这风府的丫鬟?”

她没继续往下说,风细细却已明白过来。瞿氏夫人共生育一子一女,长子风入松在她过世之后,因风子扬执意接回外室一事,而与之决裂,到如今离家已五载有余,却无任何音信。而从嫣红的话里,风细细可以知道,依照本朝律令,眼前的这些个文书契纸,里面至少有一半,是应该属于风入松的。不过对她而言,这匣子里的东西,居然还有属于风细细的,这一点,已让她深感意外。她一直以为,古代女子除却出嫁时的一份妆奁,并无资格得到遗产呢。

风细细初时听着还颇同情她,也很周济过她几次。如此数次后,熊姨娘便又玩出了新花样,借口出门,时时来借些饰头面之类,不过却是有借无还,如此次数多了,饶是风细细不解世事,心中也觉不快,只是又拉不下脸来。再后熊姨娘来时,她便也懒待应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