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乱七八糟的,药也做不下去了,起身去窗台上看那些药草,用手试试泥的温润度,每一种药草的生长环境要求不同的,顾仁也是很懂行的,从哪挖的,什么习性,配上的相应的土质。信里还写得清清楚楚的,顺便把当地的天气都一说。绮罗其实也是知道的,不过她喜欢看顾仁的信,从信中看。顾仁当年看来学得真的非常好,除了不能开方看病之外,该学的应该都会了。

但连着两年考试失败,连秀才都没考上的打击之下,他不得不进入了药铺。他一面被自己深深打击着,一面又想对着顾仁再争一锋。他这些年其实就是在这种的双重压力之下,活得十分辛苦。一面觉得顾仁若不是有宗孙的身份。万不如自己的心态;一面又不得不承认,顾仁是做得很好。

“没办法,公公设立丁田。本就是想着让族人过得好点,现在收回丁田,不谈分到田地的族人会不会退回来,就算没分到田地的,现在改了章程,他们也会觉得不公。到时,只怕麻烦得很。”

“宗族的药方不是宗家的,是属于全族的。这话不错。不过,你们谁又不是族里养的。家里生了男丁,谁又没分到丁田?丁田从何而来?药方是族里的根本。把药方公开,一家一份,然后你们自己一家开一个长春堂,再然后呢,长春堂跟长春堂对打。姓顾的绝了姓顾的路?这若是你们要的,我就同意,正如你们说的,我才姓顾几天,我娘家有药铺。我自己有自己的药方,我们离开顾家,能过得更好,但是你们……”绮罗冷冷的笑了起来。

绮罗算算日子,自己都有点诧异。是啊,战争早该结束了!上一世,至少是一月之前就该有消息了,程家军几乎全军覆没。举国哀悼,那一次整个京城就是一片哭号之声。而那时的她,呆呆的在自己屋里。母亲日夜陪着她,到棺椁回京时。太君亲自到她房里,严厉的说。“你现在还是程安的妻子,站起来,程家哪怕是女人,也不能被人说是软骨头。”

顾仁还是坚持了,他人生之中第一次为一件事坚持,并且对祖母说。“母亲不也不是宗妇吗?只要父亲觉得开心,觉得这样好。才是最重要的。我就想要绮娘,我不需要她能干。她只用抬头看我就好了。”

他们也就知道,这事真的在绮罗面前捅出来,以绮罗那天骂顾二叔的气势,她一定能把顾姑姑骂死,柳宜兰想想表嫂的气势,拉了一下母亲,反正她也不再想嫁大表哥的事了,她也看出来了,她们家若想好好过。还是巴结一下大表嫂为好,看看二舅舅一家,可不能再跟着瞎混了。

“除了他刚说的,最错的是,嘴不严。成大事者,敏于行,讷于言。小事没做好,却试图祸水东引、挑唆是非、妄图取利。目光短浅。”绮罗可是管一群小官吏的,那些人,来往与市井,那嘴毒的,往塘里吐口唾沫都能毒死一塘鱼。她能从混迹其中,真不是白混的。说得又狠又重,差点没把顾二叔一家子气得吐血了。

“大嫂。大伯在内堂请您进去。”顾义在门口敲门,简单说明着来意。人却没进屋,这个绮罗喜欢。她让丫头跟自己一块在帐房里呆着,就是怕人说。虽然她不寡妇,但瓜田李下。还是能避就避。

三个儿子从小是读兵书长大的,但是。他们都没真的上过战场,他们根本就还没来得及把书本转换成有用的经验。而对程老爷子来说。他深知,战场之上,机会稍纵即失,一个有用的经验,也许能救一队人的性命,哪怕救不了别人,至少,也先把自己的小命给救了吧?

当然,后来,这些事,老太太最后时生病了,一直是顾太太侍候的,老太太便把这些事讲给顾太太听了。

“知道你不缺这些,你身边的人也能干,不过我闲着也闲着,打一下时间罢了。”顾太太笑着舒了一口气,要知道绮罗是大夫。她按穴位真是闭着眼,手法是专业的,顾太太觉得真的很舒服。

“今天的库存,还有柜上出货单。”到了下午,每天都要盘点一下,库存多少,柜上出货多少,虽说麻烦一点,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兵部的签子催得紧,作坊的生产能力只有那么多,而长春堂又不能关门歇业,所以现在他们做药就按天来做,补齐之后,其它的时间都拼命的去完成兵部的单子。

“她医术还不错。”程安脸上略过一丝温柔,不过又气馁起来,因为她已经是顾夫人了。

“嗯!”程安马上老实的听说。

程老爷子倒真没感动,他就想杀人。回来之前,他去过兵部了,正好看到顾家的送药车队,他才知道,顾家是这回兵部的药品供奉商之一,而管事的就是顾家新任的少夫人。现在程安主动去管后勤,那么除了粮草之外,药品也是归他管的,他就那么想见顾少奶奶吗?

“我们又不知道配方……”顾二叔强辩着。

“老爷真是的,之前老太太在生时,二房可是一心一意的让义儿去进学的,人家书香门第,指着光宗耀祖的。”顾太太呵呵的一笑,拉着绮罗坐下,她虽说不知道外头生了什么事,可是她从丈夫、媳妇的对答之中,却也听出了端倪,顺嘴说道。

宗族中人都傻了,现在他们终于看出来了,宗家的大房跟二房终于对上了。于是此时,其实跟他们无关,他们已经是旁枝了,但是若二房敢对大房动手,倒霉的是全族人。

“族叔,看您说的,能有什么问题。”顾二叔呵呵的两声,瞟了兄长和侄媳妇一眼,刚刚他们都没说,显然,他们也不想家丑外扬,于是他倒安心了许多。

六掌柜是顾老爷掌权之后提起来的,算是顾老爷的心腹之一。伙计忙冲了出去,很快六掌柜跑了进来,看看这形式,也不再说话,拿了绮罗的牌子,去账上支银子了。根本就没说任何的话。

说顾老爷没顾老太太能干?在顾老太太去世之后,家族的产业有了质的改变。老太太不得不说是个了不起的宗妇,老太爷不在的十多年里,撑住了长春堂,没让它们被人吃掉,虽说产业上没有进益,但是这已经是成就了。

纵|欲的结果是,绮罗晚饭没出去吃。起不来了,总不能让公婆看到她还抖的双腿吧,还不如别出去。顾仁让人煮了清淡的,送到房间给她,他自己出去陪父母吃饭去了,看他神清气爽的样子,绮罗真的气得牙直痒,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不过她也没见过几个男人就是了。

“怎么想到用止血散去弄兵部的签子。”顾仁想想换了一个话题。

“对了,大嫂想改法子,让大伯配药粉,这主意真是好极了,这样反而容易保密。”顾义热情的对绮罗笑道。

“你刚刚说,把药换药粉,好保密吗?”顾老爷想想说道。

“这主意不错。”顾仁眼睛一亮,因为之前的配药法子是祖宗传下来了,他们都没想过要改法子。现在宗妇这么说了,想想也是,一百年前,家里的药方、药丸才多少。经过了一百年,药方每代都在加,销量又增加得太快,现在又加了兵部的单子,就算现在俩父子一块做,其实也是从小屋里出来时,他都觉得全身都没力了。

绮罗抿着嘴,这是很麻烦,秦家打仗的风格跟程家是两个极端,正是这样,所以两家才会政见不合。程家老爷子性格温和,打起仗来,爱惜子弟兵,凡事身先士卒,但这样,反而受伤的人多。因为这样,伤药的采购量就大得多;而秦家不同,秦家老爷子性子刚猛,要求子弟兵一鼓作气,勇往直前。他们要么战死,要么还是战死。

一个家族想要传承下去,就得狠得下心,程家惟一的第三代程锋,程家的宝贝蛋,可是五岁时,就跟所有程家的儿郎一样,拿着特制的小长枪,一板一眼的在演武场上跟着师父苦练着。受了伤,也是繃着小脸,让绮罗给上药,咬嘴唇不敢哭。包括生母的安澜郡主,都不敢说一句安慰的话。

早上顾二叔来,其实就是想说这个,顾仁要出门了,配药房顾老爷忙不过来,只能叫绮罗,顾二叔觉得站在家族的立场上,一个刚刚过门的媳妇,又没生儿子,凭什么进药房?不过绮罗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等绮罗他们走了,顾二叔就算跟顾老爷说了,其实也没达到目的,因为顾老爷听他的才怪,嫁到自己家了,还会出去吗?在顾老爷看来,弟弟是无理取闹,没想到儿媳妇从娘家回来,竟然也这么说了,显然,儿媳妇跟师弟是完全不同的性子。师弟方正却单纯,没那么多心眼。而媳妇显然被教得太好了,他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