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爷对妻子还是好的,看妻子一直被一家子上下挤兑,她也总是保持着乐呵呵的性子,从来不给自己找麻烦,这回关系到他们的独子。才把她这些年的委曲暴了,顾老爷也就跟顾太太保证,就算不能选绮娘,他也坚决不能让母亲选宜兰的。

她从来就没想过,顾仁和顾掌柜会是同一个人。那十八年,顾仁一直守候着自己,为什么?

绮罗又回头重新看了一次,心中有些怪怪的感受,但是她努力把这感觉压制下去,让人把信送到后院给老爷、太太看看,对他们来说,能看到儿子在外面的生活情况,应该是很开心的吧。

程老爷子总算气平了些,知耻近乎勇,总算这小子还知道哪跌倒就往哪爬起来,不算太离谱。

“是,鄙府家规,这是鄙府宗妇,全权处理长春堂事物。”顾义还是有点开心的。他此时,一点也没意识到,程安的不妥是因为与绮罗有旧,还以为他吃惊出来跟他谈的是一介女流,他无比期待着程安以不重视兵部为由,拂袖而去,那么,就算二房得不到好,却也能压一下堂嫂的嚣张气焰。

回了家,叫来了三子,把情况一说。程安大病初愈。脸色还是腊黄的,程平和程喜倒是一脸喜色,他们出生在这武将世家之中,他们似乎等了一辈子这种机会,终于得到了,怎么能不兴奋。

绮罗没什么胃口,低头喝了一口肉汤,觉得味还不错。把饭泡了一点在汤里,就着咸菜低头吃着,完全不想说话。

她有时特别想劝卢氏跟她一块去边关,去凭吊一下程家儿郎洒血之地。不过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因为她管了,大奶奶觉得自己帮着安澜郡主,而安澜郡主会觉得她们是想连成一气。所以现在想想,自己那十八年,还真的没白过。冷眼看下来,倒是不知不觉中学会了不少。

“大家明白了我的意思没?”绮罗终于看向了大家,她已经从宗主那儿得到了标答,于是可以看其它的人了。

“老大,出啥事了。”那位族老终于觉得事情大条了。

“住手,你想干嘛,兵部等着呢。”顾二叔咬牙森森的说道。

送完了,绮罗回了正堂,顾老爷和顾太太正等着,顾老爷看到她了,也就起身了,“走吧!”

但显然顾仁不这样想,他的想法是,自己都洗了脸,又是午睡的时间,其实可以做点有意义的事。于是下午绮罗又啥事也没干成,羞得差点想把顾仁打一顿。

顾仁从小受宗孙的教育,十五岁自己出门做生意,可以说,一言一行都是按着继承人的标准在要求着,这不是培养一个贵族,而是培养一个家主。所以顾家对他的要求是稳重,得体,敏锐。但毕竟,他才十八岁,他还没修练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地步。

如果说顾家父子不好管,那么,作为新来的宗妇,开山立派,总要拿点东西出来练手的,让人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承担宗妇的责任,这是顾家父子的想法吗?

当然了,顾二叔的脸色是有些难看的,不过,难看也没法,毕竟方子是人家的陪嫁,如果谈成了,她在这家的地位也就更没人能撼动得了了。

“师兄过会去兵部领签,确定一下他们要的药品数额、时间,如果有签子在,到时,咱们可能还有转圜的余地。”绮罗很熟悉兵部的操作,想想说道。

“擂台打了这么久了,能打听到谁做主帅吗?”绮罗懒得跟他们假客气,昨天听顾老爷说过主帅的问题,她现在扫了一眼在座的,直接提出来。

“其实,你怕生孩子对吗?”顾仁低头叹了一口气,她表现的太过冷静,正是太冷静了,反而暴露了她的想法,她不想要孩子。

“也不知道谁主帅。”顾老爷轻叹了一声,他们领的是兵部的差事,所以长春堂这两年,立马从百年老字号,一跃就成了官商,本来开药铺不算商,算工。士农工商,商为最末,纵是富可敌国,却连丝绸都不许穿的。现在他们搭上了官的牌子,干得再好点,也是能给个小吏干干,这样,虽说搭不上士,却也跟商真的划清界线了。

“没有万一,顾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旺族,不过规矩还是有的,没得说,让妾生的儿子继承家族的。你还小,过几年再生也没什么。放宽心!”顾仁此时就很有些当家人的气势了,但却也明白无误的告诉她,她必须生孩子。

“我没说假话,师兄真的对我很好;婆婆性子好,我们相处得还不错;公公看着严厉,不过他又不管内宅之事,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冲突吧?”绮罗认真的解释了一下。

“你只想留给自己的孩子?”顾仁喜欢此时的绮罗,因为她此时已经想到了他们的孩子,她想为自己生孩子,而且不止一个,这怎么不让他觉得心醉。

豆粥其实不怎么好吃,用豆子加淘米水煮的粥,绮罗问过上灶的丫头,那淘好的米怎么办?丫头像看白痴一般看她说,当然要吃啊,淘好的米,放在清水里泡着,到晚上煮饭时,又香又糯,还省柴。绮罗就不说话了,她其实想的是,为什么淘米水要用来煮豆粥。不过想想还是算了,既然大家都觉得这是对的,那就是对的吧。

当然,理解归理解,只不过,绮罗还是瞧不上,因为她觉得有本事为什么还要觊觎祖宗的东西?不过也是,顾家两代都没出新的药方了。所以想想看,像自己和父亲这样的,可能不多。

顾仁看看自己的身上,想想,什么叫体统,再想想,自己惟一的不同,也许就是这些讲究的配饰了。而且他也不知道,佩饰也不是能随便放的,腰带之上,怎么绑,绑多少,竟处处也是有学问的,他想想父亲和岳父,好像身上都没有什么佩饰的。而自己虽然有这些佩饰,但是他一般也就只带一两个,而且如果说绮罗摆放的位置是对的,那么自己摆放的位置就一定是错的了。当然,为何是错的,她还真不知道了。

“睡吧!”绮罗该说的已经说了,决定睡了,她其实平日里睡得没这么早,但是,今天她真的累了,实在没力气再看书了。

顾姑姑就更没救了,之前在娘家,就作威作福,现在宜兰那没教养的样子,就跟顾姑姑当年一模一样。成了亲,顾老太太怕她的性子到别人家里受委曲,于是就招了柳大夫为婿,说不是招赘,不过哪有嫁出去的女儿还住在娘家的宅子里?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绮罗还是默默的跟在后头,送到二门口,对顾二婶福了一福,“二婶慢走。”

绮罗看向了顾仁,自己第一天进门,一个玉佩是小,但是顾仁和公婆的态度,却对她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对她来说,她上一世是欠了顾仁的,但是她会还他,事实上,上一世,她其实一直在还,这一世,她不介意用别的方式继续还,但是,不代表她会为了他,而成一个受气包,她的骄傲容不得这种轻蔑。

药粉很快被领回来了,绮罗的小红箱子也被抬了来,她闻了一下药粉,伸指沾了一点药粉,尝了一下。她才打开自己的箱子,结果打开箱子时,一个锦袋掉了出来,就是程安送她的那个,她一怔,他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绮罗也懒得去争柳宜兰没跟自己行礼的事了,安静的退到一边,看下人端饭进来。虽然这些人不请自来,不过显然顾太太管小家还不错,管家在忙乱之中,也做出了这些人的早餐出来了。

顾仁真的有点佩服自己家的岳父岳母了,这规矩教得太好了点吧?只是教她规矩的人,不会是贵族吧?反正他们家是没有这种规矩的。不过他不敢反驳,只能老实的走前头,当是带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