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家,叫来了三子,把情况一说。程安大病初愈。脸色还是腊黄的,程平和程喜倒是一脸喜色,他们出生在这武将世家之中,他们似乎等了一辈子这种机会,终于得到了,怎么能不兴奋。

全部弄好之后,回到后院,她真累了可是晚饭还没传,她得做媳妇该做的事,要陪公婆吃晚餐的,好在之前餐单都是定好的,她用不着管太多,提着精神去了正堂,结果二房一家,还有顾姑姑他们一家竟然都在,绮罗觉得头都大了。

她有时特别想劝卢氏跟她一块去边关,去凭吊一下程家儿郎洒血之地。不过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因为她管了,大奶奶觉得自己帮着安澜郡主,而安澜郡主会觉得她们是想连成一气。所以现在想想,自己那十八年,还真的没白过。冷眼看下来,倒是不知不觉中学会了不少。

“对!”顾老爷点点头。

“老大,出啥事了。”那位族老终于觉得事情大条了。

“把那桶给我卸下来。”她围着车转了一圈,随手指了中间的一桶。

送完了,绮罗回了正堂,顾老爷和顾太太正等着,顾老爷看到她了,也就起身了,“走吧!”

看完了,他们又去了药材库,这里是宗族的老人管着,分两类,一是料库,一是药库。开宗明义,料库放的就是从外进的药材;药库就是从作坊那儿出来成药,看库存,族老是仔细人,记录得仔细,进出也挺严格。到了这儿,顾仁的脸方才露出温和的笑意。

顾仁从小受宗孙的教育,十五岁自己出门做生意,可以说,一言一行都是按着继承人的标准在要求着,这不是培养一个贵族,而是培养一个家主。所以顾家对他的要求是稳重,得体,敏锐。但毕竟,他才十八岁,他还没修练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地步。

“嗯。”她坐到边上,把正位留给顾仁。

当然了,顾二叔的脸色是有些难看的,不过,难看也没法,毕竟方子是人家的陪嫁,如果谈成了,她在这家的地位也就更没人能撼动得了了。

“怎么啦?”顾老爷本来想说散会的,结果看媳妇那样,还真不像是小俩口之间的小暧昧。

“擂台打了这么久了,能打听到谁做主帅吗?”绮罗懒得跟他们假客气,昨天听顾老爷说过主帅的问题,她现在扫了一眼在座的,直接提出来。

绮罗怔怔的看着他,谁家的私房钱放在书房里?这位真的让绮罗表示很无语。再看看那个箱子,真心的觉得,这位抢劫去了,这么大的箱子?

“也不知道谁主帅。”顾老爷轻叹了一声,他们领的是兵部的差事,所以长春堂这两年,立马从百年老字号,一跃就成了官商,本来开药铺不算商,算工。士农工商,商为最末,纵是富可敌国,却连丝绸都不许穿的。现在他们搭上了官的牌子,干得再好点,也是能给个小吏干干,这样,虽说搭不上士,却也跟商真的划清界线了。

可是绮罗却不想参与,不是怕辛苦,而是不想参与。现在顾仁让她参与配药,是因为她是宗妇,她是这个家里地位最高的女人,她负责着这个家族的传承。所以药方此时在顾家,除了宗主顾老爷,宗孙顾仁之外,就只有宗妇的她有资格掌管。可是现在顾仁要离开了,也在她们新婚三天后,她心里的别扭不足于为外人道,她明知道不同的,但是她还是忍不住要想,终于她抬起头。

“我没说假话,师兄真的对我很好;婆婆性子好,我们相处得还不错;公公看着严厉,不过他又不管内宅之事,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冲突吧?”绮罗认真的解释了一下。

道理归道理,可是绮罗上辈子没有丈夫和孩子,她就是孤身一人,伺候完太君,她人生惟一的梦想就是死在战场之上,她第一次到边关时,就跟程家老三说过,她若死了,把她的骨灰洒在当年程安牺牲的那片战场之上,她想跟程安在一起。

豆粥其实不怎么好吃,用豆子加淘米水煮的粥,绮罗问过上灶的丫头,那淘好的米怎么办?丫头像看白痴一般看她说,当然要吃啊,淘好的米,放在清水里泡着,到晚上煮饭时,又香又糯,还省柴。绮罗就不说话了,她其实想的是,为什么淘米水要用来煮豆粥。不过想想还是算了,既然大家都觉得这是对的,那就是对的吧。

其实她此时问顾仁,其实也是想问问顾仁的想法,她当然知道一个药方对药铺的影响力,自己陪嫁了两个药方,所有医药界就对顾仁集体的羡慕嫉妒恨了,就能说明一个好的药方不仅能造就一个药铺,更重要的是,能养活几代人,甚至一个家族。

顾仁看看自己的身上,想想,什么叫体统,再想想,自己惟一的不同,也许就是这些讲究的配饰了。而且他也不知道,佩饰也不是能随便放的,腰带之上,怎么绑,绑多少,竟处处也是有学问的,他想想父亲和岳父,好像身上都没有什么佩饰的。而自己虽然有这些佩饰,但是他一般也就只带一两个,而且如果说绮罗摆放的位置是对的,那么自己摆放的位置就一定是错的了。当然,为何是错的,她还真不知道了。

“人家的一片心意,太不上心了也不好。再说,我也觉得真的挺好看。”顾仁坐到她的身边,此时室内虽然还是红色一片,但已经没有了红烛,换上大蜡的灯,显得亮堂了很多。他喜欢看到此时一身青色罩衣的绮罗,她显然更适合这种素色,长披在背后,比起昨夜,更显风姿。

顾姑姑就更没救了,之前在娘家,就作威作福,现在宜兰那没教养的样子,就跟顾姑姑当年一模一样。成了亲,顾老太太怕她的性子到别人家里受委曲,于是就招了柳大夫为婿,说不是招赘,不过哪有嫁出去的女儿还住在娘家的宅子里?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等男人们都离开了,顾太太回来坐下,而顾二婶却懒得应酬了,直接对顾太太说道,“大嫂,我也回去了。”

绮罗看向了顾仁,自己第一天进门,一个玉佩是小,但是顾仁和公婆的态度,却对她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对她来说,她上一世是欠了顾仁的,但是她会还他,事实上,上一世,她其实一直在还,这一世,她不介意用别的方式继续还,但是,不代表她会为了他,而成一个受气包,她的骄傲容不得这种轻蔑。

“只做三十颗?”绮罗回头看了柳宜兰一眼,真的想不鄙视她都不成了,才三十颗,您至于跟上山采药,下河捞贝一般痛苦吗?

绮罗也懒得去争柳宜兰没跟自己行礼的事了,安静的退到一边,看下人端饭进来。虽然这些人不请自来,不过显然顾太太管小家还不错,管家在忙乱之中,也做出了这些人的早餐出来了。

但在顾家就不同了,两家,顾家门地上,并不比段家高贵,也就比段家钱多点。但是这回绮罗是赔送了药方的,一下子地位就比当年商家出身的婆婆高出一截来了。甚至比所谓书香门地的顾二婶也高了一大截,人家给顾家带来了利益,这是他们所不能比的。不然一早顾二叔,顾姑姑来做什么,就是想着第一天,给绮罗来个下马威,希望能跟顾太太一般好欺侮罢了。

顾仁真的有点佩服自己家的岳父岳母了,这规矩教得太好了点吧?只是教她规矩的人,不会是贵族吧?反正他们家是没有这种规矩的。不过他不敢反驳,只能老实的走前头,当是带路了。

明明是有准备的,为什么还这么痛?她的眼泪都下来了,她基本上,还是挺怕疼的。

于是没事时,明明程安已经不在了,她也制出各种功能的泡脚、泡澡的丸药,扔进水里,就能成药汤,不过,受益的是自己与太君罢了。

喝了酒,吃了菜,喜娘说了自己该说的,结果新郎、新娘两个人,也羞涩得没法,连对视都没有,让她连吉祥话都没法说下去。

程老夫妇看看卢氏一人,而程安也不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些日子,他们夫妇都装着什么也不知道,他们能不知道,程安每天都偷偷的出去吗?他们能不知道自己家的蠢儿子喜欢上了神医段家的姑娘吗?不过,人家今天成亲,他们现在惟一的希望就是,段姑娘成亲了,这一切就结束了。

只能笑了笑,让人进来伺候,程平洗了澡,窝进了被子里,虽然他昨天有睡,不过,谁家能躺在人家的屋顶上睡好,这是北方,就算初夏了,却也更深露重好不。他觉得自己鼻子都有些塞了,真心的觉得单恋,不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事。想想,都不禁锤了一下枕头。

而程安不知道的是,其实他出门时,程平是跟着的,他真是担心弟弟,也怕弟弟一个冲动,真的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就真害人害已了。不过呢,看弟弟只是远远的看着,并不上前,他也看向绮罗,他真心不觉得这个女孩有什么值得弟弟这么着迷的?

而老四程乐十四岁,还未及荆,不过程家对女孩也是当成男孩子一样放养的,从小学武,性子也跟男孩子一样,不过呢卢氏进门之后,倒是严抓小姑的规矩,现在程乐倒有些女孩样了。

“这些日子真是忙糊涂了,你看上的是段大夫家的二小姐吗?他们家大小姐许给谁家了?”程平马上一凛,婚姻之事不可儿戏,就连亲家也是要在意的,万一段家大小姐许的人家门第也低,程安娶了二小姐,就等于多了一串门第低的亲戚,想说服父母就更难了。

现在,她知道父亲很疼她,也许对她很严厉,可是他做的每件事,都是因为疼自己。就是方式让人有点难以接受。而程家,她不好置评,因为太君很少跟她说起程安,因为怕她难过,于是不提,所以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面前这个人。只能沉默。

回来盯着药粉,她要疗效,她也要便宜,因为战场上刀箭无眼,她要用最少的钱,达到最大的数量。她没功夫想,这个会不会让伤者痛苦。但现在不同了,要改为民用,她要加点什么进去,才会在不影响疗效的情况下,让伤者没那么痛苦呢?再说,这到底有多疼呢?毕竟人和动物承受力不同,再说,人与人之间的承受力还不同呢。什么标准呢?绮罗又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