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易缜笑道,伸手按住他。“今天也是个雨天,外头冷。你再睡一会,也不用急着起来。你的花我记得浇过水了。正好本侯也不用早朝。早膳还没送来,桌上有些点心,你饿么?我给你拿过来。你要吃什么?”

只见易缜转身去拿了披风,依旧是把他团团裹上。秦疏低头看看,什么也没说。

“你上那儿去?”易缜叫住他。

秦疏稍稍迟疑一下,还是上前摇摇他:“侯爷?”

“那么青岚如何,还是侯爷想让谁过来?”秦疏转过头来,依旧是淡漠的神情,脸上却有掩不住微微的疲态。

易缜瞧瞧自己滴水的衣服,这念头也只得作罢。他把伞住秦疏手里塞,空出一只手来拉秦疏:“别站在这儿淋雨,小心冻着。快去把衣服换了。”说完才觉正是自己将秦疏堵在这儿,又忙不迭的让开。

随着秦疏的身份水涨船高,不失时机的上前巴结的人也不在少数,青岚当下消了余虑,倒没有十分留意,只问:“你是那一家。”

从前碍于他的身份,别人对他不过表面客气,私底下颇有微词。今天易缜闹这一出的好处,便是众人再不齿,也不好怠慢他。就有一名书记将他带至后院一处厢房之中。

盯着秦疏喝下一半,他这才转身执笔,拖过一把椅了紧挨着秦疏在书桌前坐下:“你说,我来写。”

青帝视线在他两人之间来回看了看,这么看倒没瞧出这两人之间如何水火不容。

他提不起半分力气,只能慢慢揉抚安慰着腹中受惊的胎儿,匆匆对靖安道:“宝宝……”

易缜顿时气馁,青帝见他垂头丧气的模样,倒也不忍再讥讽他两句,想了一想,微微一笑:“也罢,朕去替你看看他。”

易缜想想还是不放心,也不顾秦疏怎么想。还是停下来,让周贵从内院中叫过一名宫人问话。那人也不敢多嘴,大致把经过一说。

“这也是陛下的恩典。”易缜随着道,他见院中不过四五个下等宫人,倒站了一队衣甲鲜明的士兵,离此不远更有一处禁军营地,心里明白青帝对定泽公是何态度。于是偷偷去看秦疏。

秦疏微微苦笑,十分无奈。见少宣动作战战兢兢,已然是十分的小心翼翼,因此并不推拒。

易缜一怔,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易阖一时间只觉冷到骨子里,不及细想,劈手一巴掌抽在他脸上:“你对得起我么?你就非要这般下贱?”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易缜住手一会,等他睡得沉些,又挨过去,到处上下其手,心里暗暗憋着一口气,偏要摸。嗯,肚子倒是很明显了。

“他这么多年的阅历人脉,想必有办法应付。”秦疏吸了两口气,这才镇静下来,如今自己尚不能自保,想管也没有那个能力,只能在心里暗暗着急。指了指那堆东西。“我已经看过了,侯爷可以收走了。”

秦疏一愣,回过头来看看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肚子,十分疑惑:“他现在会中暑?谁说的?”

如意只得匆匆回去。

还是易缜先回过神来,打点着精神道:“只怕一时记不住这么多,你写下来给我。”

房中已有人在照看,是京中很有名气的姓胡的大夫,府中偶有小病,不请太医之时,多半请的就是他,人品医德也算是十分可靠的。

秦疏身上穿的是件宽大的袍子,并没有束带。天气很热,衣衫有些濡湿,紧贴在身上。这样近的距离看去,他仍是纤瘦,身上没长什么肉,但明显可以看到腹部圆圆的隆起一道小弦。

易缜转过头来,皱眉不悦:“以后不用这么规规矩矩跟我说话。”

易缜不乐意,摇摇他:“说话。”

秦疏一手横在身前,拦着不让易缜胡闹。冷冷道:“侯爷醉了,把他扶回屋里去睡。”

易缜到口的话就堵在那儿,心想是没必要再问了。

虽然他当时心神不宁,但此人能够不知不觉间一出手就制住他,委实有些惊人。

易缜那里还顾得上听她说些什么,探头往下一看,水中只有秦疏一人,并见有什么接应的样子,不由得神色大变。

秦疏看了他一眼,神色平静无波。

“那你要什么?”易缜脸色一变,终于还是忍下来。想起他日间吃的点心。“酸枣糕?这时候上那儿给你买这个?”话虽这么说着,却还是拉着秦疏四下张望地找。

“近日前来桐城的人都仔细盘查过,确实没有可疑之人。七煞来了最好,端午的事已经安排妥当了,我保证不会出什么意外。他纵然不来,你不过带秦疏出来散散心,也没有什么不好。”易缜顿了一顿。“我看他多半还是会亲自走这一趟的。”

易缜不悦,在他头上拍了一下:“小疏是你叫的么。”

这么喝实在有些怕人,易缜暗暗伸手要夺洒瓶,他却死死抓着不放,用力得狠了,指尖都有些微微颤。易缜握在他手上这才觉出来。停下手仔细看他,几杯酒下去,秦疏雪玉般的脸上飞起淡淡的桃色,从素净水墨变作凡青淡彩,然而神情像是极清醒明白的,姿势坐得端正笔直,仍是紧抿着嘴不说话。

易缜眼看时辰当真不早,虽有些不放心,也只得匆匆出去了。

这一夜倒是睡得着了。

“让你看你就看,哪来这许多废话。”易缜绷着脸道。

另一人见他良久不作声,试探着道:“侯爷的意思是……”

后来这名大夫也是五十出头的年纪,倒像是有些胆略,见了燕淄侯也不如何慌张。得又替秦疏诊脉治伤。

“闭嘴!”陈复道:“我为人子弟全人师礼,明知你身为阶下囚琮硬将你骗出营来,这本来就全是我的过错。”

两人乘乱摸出营外,居然有惊无险。直到在小树林中找到陈复所藏马儿,一直都无人觉。秦疏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暗道侥幸,也不敢在此耽搁。

“师兄。我自已会想办法的,你不必担心我。”秦疏拉住陈复,他自己何尝不想逃出去,可是他一时也没想出万全的法子。陈复一个文质书生,卷进来毫无用处,他更怕他铤而走险,白白搭上一条性命。“我一找到机会就会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