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十一郎声音艰涩、沙哑。一瞬之间,仿佛老了许多:“你为什么不骂我?”

现在,她正是为了萧十一郎,选择牺牲自己。

萧十一郎曾也想过,倘若那一晚上从来没有遇见过连城璧,从来没有沉沦于他温柔的假象,从来没有尝试了解他的一切……事到如今是不是都会不同?

萧十一郎愣愣瞧着他的手,心跳似已突然停止,血液似已突然凝结。

它与很多赌坊不同的是——“外”只在晚间西湖水上画船灯火通明时,才开业。

那是连城璧的马车。

他召来明安询问,明安只道,恍惚间似乎瞧见萧十一郎抱着酒坛子离开,与寻常并无不同。

女子们同情沈璧君孤苦无依,唾弃连城璧负心薄幸,为风四娘那狐狸精抛弃妻,便如陈世美,简直应千夫所指!

他心中警惕,面上倒是分毫不显,只是眯眼看连城璧:“你听清楚,我说的是——让我睡一晚。”

这两字虽饱含关切,但到底是不容置喙的强势。

萧十一郎像是承受不住,才转身离开。

显而易见,这自然是迎亲的队伍。

萧十一郎握着他的手,一语不向前走。

一样薄情无义,一样自私卑鄙,一样迫切想要掌握——

雷雨闻言,冷笑一声:“那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了!”他话语未落,一拳已朝他打去。

他终究只是叹了一口气:“十一,我吃醋了。”

进来之人,是个女人。她穿着纯白的丝袍,蛾眉淡扫,不施脂粉,漆黑的头随随便便挽了个髻,看起来十分干净;她的嘴很大,不笑时会显得强硬甚至冷酷,但一笑起来,露出了那白玉般的牙齿,看来就变得十分柔美妖媚。

影子为主人而死,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任何影子心中,这也是极光荣的事。

他对沈璧君有愧,却对沈家无愧,他甚至帮沈家躲过了那一场劫难,是沈家的恩人。

悔恨、哀伤、惊慌、恐惧……

如今他已找到了他的猎物,他便慢慢喝酒,等待他进来。

连城璧又道:“再喝些酒,暖暖身子如何?”

连城璧眼中已有了笑意。

明安已端来水盆,水面冒着丝丝热气,竟还是温的。连城璧便洗净了手,而后取过帕子擦净,再递与明安丢弃抑或毁去。

孤独的狼如果受了伤,是决计不会请求人的呵护,只会拖着尾巴,偷偷躲起来疗伤。

他的全部心思都已扑在了那一张纸条上,脑子也迅思索,谋略抑或筹划。

连城璧挑了挑眉:“它们饿死,我却是不会的。”他说着,转头去看萧十一郎。他的目光专注,一如既往温柔,萧十一郎却不知为何莫名在他注视之下红了耳朵。

萧十一郎不动声色别开眼:“……冷了还不出来?”

萧十一郎的声音越来越轻:“可你记得……记得你自己,记得沈璧君……”

连城璧这一辈子,从来都似乎从容不迫,哪怕是泰山崩于眼前。

萧十一郎悠然道:“不若阁下。”

这一张脸平凡无奇,沈璧君却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人群先是一片寂寥,而后才有窃窃私语。直至连城璧走近,众人看清他抱着已然昏厥的老太君,陡然爆出热烈的呼声。

屠啸天已经抖得如同筛糠了。

小公子看向连城璧的眼光,已是不可名状的深邃:“想不到连公子竟是如此有趣的人!”

连城璧眼中怒意终于再控制不住得爆出来。他狠狠握住萧十一郎的肩膀,力气之大仿佛要捏碎他的肩胛:“你以为,我要你的头做甚么?!”

这世上既已有一种深入骨髓的优雅从容,其余便俱是强自镇定。

沈璧君迟疑得看着连城璧,瞳仁之中尽是茫然不解。

因为他说过,萧十一郎是不同。

屠啸天愣住了,道:“不——不是——”

护刀的四人,除赵无极,已到齐了!

沈老太君自是注意到了。她不动声色看了连城璧一眼,又将目光放回赵无极身上。

只是觉得,寂寞。

连城璧微笑轻暖,恍若势在必得:“三位前辈可知,继干将、莫邪、欧冶子等大师之后,还有位不出世的铸剑冶铁名家。”

沈璧君微微一叹。

清晨对镜梳妆,她这般对自己说。她容貌日复一日的美丽,性子日复一日的温婉。

去年一别,即便偶尔能从江湖中听闻他的消息。只要想到今日能见到他,连城璧依然是情难自己得欣喜。

这世间美人无数,风情万种,却哪有人,能及沈璧君半点风采?

萧十一郎只会大口大口喝酒,不会小口小口品茶。是以他便端起那一杯热茶,一饮而尽。

偶尔还会听到那一歌。连城璧听过两次,依然不知歌词,不明意义的歌。

萧十一郎点头。

今日前来人只是想要将他擒走,从无杀他的意图。然而今日这个小二,却是真正想要杀他的。

萧十一郎放下粥碗,走到连城璧面前。连城璧睁开眼,只听得他淡淡说了两字:“喝粥。”

风四娘满脸青紫,咳嗽的泪涕泗流。她赤-裸的娇躯紧贴在他身上,浑身柔软、火红、滚烫,但她肌如凝脂,叫他心中也是难以自持的震动。

但她非但没有去看抱着她的男人,反而扭着身体,便像是最□的妓-女,乞求交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