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连城璧的马车。

但他的手忽然顿住了。

女子们同情沈璧君孤苦无依,唾弃连城璧负心薄幸,为风四娘那狐狸精抛弃妻,便如陈世美,简直应千夫所指!

萧十一郎捏了捏他的脸,再摸了摸他的腰:“看你长相不错,手感也挺好——就勉为其难同意你,让本大爷睡一晚。”

萧十一郎酒量其实很好,并且曾也不大习惯宿醉。只是这四年来,他就是这般毫无顾忌喝酒。失去意识时人尚在小酒馆中,醒来时却已被丢出门外,且分文不留。

萧十一郎像是承受不住,才转身离开。

连城璧心情很好。

萧十一郎握着他的手,一语不向前走。

他用了几十年时间一点点将手深入中原武林,一点点掌握其中关键。

雷雨闻言,冷笑一声:“那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了!”他话语未落,一拳已朝他打去。

萧十一郎手一抖。

床对面有扇门,门是虚掩着的。

影子为主人而死,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任何影子心中,这也是极光荣的事。

连城璧下意识抬手搀扶,被渐渐清醒过来的老人豁然甩开。

悔恨、哀伤、惊慌、恐惧……

说到萧十一郎,大多人面上都浮现出义愤填膺的表情。更有甚者慷慨陈词,欲除之后快!

连城璧又道:“再喝些酒,暖暖身子如何?”

司徒中平这才缓缓说道:“这件事若不是萧十一郎做的,别的事也就可能都不是他做的,这次我们冤枉了他,别的也可能冤了他。”

明安已端来水盆,水面冒着丝丝热气,竟还是温的。连城璧便洗净了手,而后取过帕子擦净,再递与明安丢弃抑或毁去。

而连城璧与沈璧君之间的事,他固执地不想插足。

他的全部心思都已扑在了那一张纸条上,脑子也迅思索,谋略抑或筹划。

清粥他是不想再喝了,鱼却也不喜欢吃。看来还需去打猎抑或摘些野果了。

萧十一郎不动声色别开眼:“……冷了还不出来?”

这已是他“失忆”之后的傍晚了。

连城璧这一辈子,从来都似乎从容不迫,哪怕是泰山崩于眼前。

萧十一郎道:“原因你难道不知道?”

这一张脸平凡无奇,沈璧君却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这一夜十分漫长。

屠啸天已经抖得如同筛糠了。

连城璧笑容温和:“且不说璧君。就是姑娘你,也定不会喜欢这种感觉。”

连城璧眼中怒意终于再控制不住得爆出来。他狠狠握住萧十一郎的肩膀,力气之大仿佛要捏碎他的肩胛:“你以为,我要你的头做甚么?!”

他正要携沈璧君前去老太君处告别,却被通知屠啸天、海灵子来访。连城璧皱眉出了门,便见两人眼中情绪复杂。甚至片刻,连城璧已瞧见了欣喜、迟疑。

沈璧君迟疑得看着连城璧,瞳仁之中尽是茫然不解。

萧十一郎飞快抬眸,眼中抑郁已然一扫而空。他淡淡看着连城璧,淡淡说道:“你想不想要割鹿刀了?”

屠啸天愣住了,道:“不——不是——”

连城璧面上覆着一丝惊叹。

沈老太君自是注意到了。她不动声色看了连城璧一眼,又将目光放回赵无极身上。

沈璧君睁着眼,怔怔道:“我睡不着……”

连城璧微笑轻暖,恍若势在必得:“三位前辈可知,继干将、莫邪、欧冶子等大师之后,还有位不出世的铸剑冶铁名家。”

连城璧温和一笑。他悠然落下一子,对沈璧君道:“传说是能逐鹿中原。可到底能不能,其实并不看刀。”

清晨对镜梳妆,她这般对自己说。她容貌日复一日的美丽,性子日复一日的温婉。

他心情好多缘由,却并非如此。

这世间美人无数,风情万种,却哪有人,能及沈璧君半点风采?

可他不知,原来认命一次,还要认命第二次。

偶尔还会听到那一歌。连城璧听过两次,依然不知歌词,不明意义的歌。

连城璧下了结论:“看来你确实是经常喝醉了。”

今日前来人只是想要将他擒走,从无杀他的意图。然而今日这个小二,却是真正想要杀他的。

飞大夫一进门,便猛然扑向自己的棺材。他毫不费力打开木棺盖,将所有纸张细细检查一番,才豁然舒了一口气,而后转头看向连城璧。

飞大夫不语。

他已有许久未曾睡得那般沉了。

萧十一郎终于无话可说。

他话语一落,五人原先谨慎,愈小心翼翼。周遭狂风暴雨,天幕吞噬一切光明,茶铺中最后那一盏油灯,也终于熄灭了。

没错,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