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所事事时,萧十一郎便会去做些东西。一日他做了根竹竿,被连城璧拿去垂钓。

连城璧缓缓拆开布条。手心伤痕暴露入眼,触目惊心。伤口略有些腐烂,呈现死黑一般的颜色。甚至无需凑近,隐约还能闻到刺鼻气味。

他神色淡漠疏离,再不复往日温和。

她心中惶恐。

沈璧君脸色一变。

后来她忽然便听到有人在唱着歌,与她惯听的婉转温柔歌曲不同,歌声低沉略有沙哑,模词意却是不甚清晰、听不真切。

天下人只会认为两位大侠为保护沈家,为守护正义鞠躬尽瘁,纵然是死也在所不惜。

以连城璧的权力欲,又怎会放弃唾手可得的萧十一郎之头与割鹿刀,转道回头救沈璧君?

“不如何。”连城璧负手悠然道:“只是你看了璧君的身子,我便要将你的眼珠子挖出来;你碰了璧君的身子,我便要将你的手砍断。这样,璧君也就不会难过了。”

萧十一郎是浪子,这点他很清楚;连城璧是天之骄子,这点他也很清楚。无论他们见多少次面,无论他说过多少动人的话,抑或无论他是否是在等他……

便有人看不惯他的淡漠,讽刺过一句:“连公子倒是从容不迫。想来公子定是有了十分把握斩杀那萧十一郎,是以整日陪着尊夫人几乎游山玩水。”

沈璧君微蹙了眉:“什么?”

昔日铜椰岛一战,究竟是谁落入谁的陷阱?

直到海灵子两人说出的话语越来越平凡,小公子才道:“现在我们还有一件事情要做,你们说是不是?”

世上有很多人都像野兽一样,有种奇异的本能,似乎总能嗅出危险的气息。萧十一郎便是如此。他对连城璧如此避之不及……那连城璧是否能做推测,他身上有着让萧十一郎觉得危险的东西?

连城璧温和一笑。

夫妻俩陪着老太君许久,见她神情疲倦,这才告退。

来人说完了话,便垂听连城璧怎么说。

无垢山庄,一片安宁。

连城璧,便放她自由。

但江湖人都在想,那些死了的人,是否真的是萧十一郎所杀?

连城璧怎能掩下沈璧君的风华?这让她如何安心,不去担心沈璧君日后生活?

萧十一郎闭了闭眼,声音平静无波:“我不喝茶。”

而连城璧如今的意思,竟是要将酒窖中的酒,全部换成烈酒?

萧十一郎张了张口,终是无话可说。

流言愈演愈,飞大夫却是不信。

医书心得。

人多的时候,连城璧常笑。可方才那般笑声,萧十一郎还是第一次听到……仿佛是说不出来的,真心实意的开心?

又该怎么办呢?

对面贵公子一脸淡定漠然,只是嫌弃得甩着身上衣物,全身上下都散着“想沐浴”那信息。是以那所谓的“勉为其难”……究竟是怎么来的?

原来是环山五鬼。

事已至此,婚姻之事他再无法做主。既然无法做主,他也懒得多说什么。

沈老太君点点头,慢吞吞转头去看连城璧:“你们三年没见,这会就好好聊聊罢!”

连城璧静听。

因为连城璧,是连城璧!

这该死的油灯!他竟用淡茶骗了她整整一个时辰!

对了,傲。

无人知晓这客栈老板武功有多高,也无人知晓这位剑客究竟为何会在盛名时期放弃一切,自甘为这一家小小客栈掌厨。是以江湖人都说,这“悦来”,悦的来客,便是江湖。

能叫风四娘感兴趣的东西,这世间其实是极少的。可这极少,依然是有的。譬如五年前厉家长刀,譬如两年前鬼医的回春丹……

萧十一郎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了,甚至连语气都冷的寒:“希望又如何,不希望又如何?”

连城璧缓缓皱起了眉。

萧十一郎又道:“难道我说不希望,你便可以不走?”

连城璧眉皱的更深。

萧十一郎倒了倒酒,嗤笑一声将空坛子丢了,又从旁取了一坛:“无论我说不说结果早已注定,我又何必要去浪费口水。”

连城璧收回手指,又叹了口气。

萧十一郎一口接一口的饮酒,像是要醉死在酒水里。

连城璧忽然握住萧十一郎的手,就着他的手饮了一口酒。他应该是什么也喝不出来的,却不知为何竟品出了叫他难忍的滋味。

这酒闻起来很香,却异常的苦、涩。

一如离别。

似乎从相识开始,他们两便一直在告别。

哪怕时光转过了八个春秋,还是要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