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铺中人尚未来得及反映,便见两人拍桌而起,脚下轻点,一掌已朝茶铺老板拍出!然两人才至半空,便七窍流血倒地而亡。而连城璧身边七名护卫,亦是浑身抽搐,豁然倒地身亡。

老太君踟躇半晌,只能将连城璧唤来。

眉眼轮廓熟悉,又似乎全然颠覆三年前的一切。进门的佳公子嘴角微扬,笑意清浅。配合他略带温柔的眸,甚至叫沈璧君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这一具身体的主人所保留的记忆,尚停留在十二岁。十二岁的沈璧君,五官已有了绝美之姿,隐隐可见日后绝代芳华。

萧十一郎不得不承认,连城璧确实是无瑕。

柳色青面色变幻莫测。

厉刚见是如此,也便微笑着不拂柳色青面子。

风四娘面临挑战巨大。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萧十一郎闻之,转眼看他。而连城璧面无表情,双眼之中冷静与坚持,明明白白告诉萧十一郎,他并非心血来潮。

萧十一郎扯了扯嘴角,笑意自嘲:“呵,我这种人,哪来的家啊。”

连城璧眉皱的愈。他弹指甩去指尖水渍,表情已渐次不耐:“你落脚之地。”

萧十一郎嘴角一抽:“很脏!”

连城璧从善如流道:“看在热水份上,本少勉为其难。”

“……”

萧十一郎回神时,飞快将张开良久的嘴闭了起来。

概因他终于现,张嘴的动作真的挺傻。

早知拒绝不了,又何必开口;早知他必有后路,他又何必前来?

对面贵公子一脸淡定漠然,只是嫌弃得甩着身上衣物,全身上下都散着“想沐浴”那信息。是以那所谓的“勉为其难”……究竟是怎么来的?

萧十一郎有些恍然。

初见之时连城璧温润如玉,恍若雕塑完美无瑕;如今再见,却又被现了另一面。

狼狈,冷漠,强势。再不复,当日温柔清浅。

真真有趣。

很多时候,由有趣引了好奇心,通常是人致命之伤。

譬如风四娘。

萧十一郎闭了闭眼,觉得有义务撇清自己与连城璧的关系。

没错,他们确曾同桌共饮,他也曾以为连城璧会成他的知己。然现实证明他们天差地别,完全没有任何交集的可能!

“连少。”他思索至此,露出一个客气的笑容:“上次是萧某不小心拿走了你的酒,然而今日帮你杀了这五人,想必欠你的亦足够还了。萧某可是天下人所不耻的大盗啊。连少不会以为,萧某是杨开泰那种做好事不求回报的傻子?”

这世界千奇百怪的人都有。譬如女怪物风四娘,譬如喜欢睡棺材的飞大夫,譬如他自己。

然而铁君子杨开泰都不曾让他觉得怪异,他面对连城璧,怎就有了“一口酒卡在喉咙里、食不得下咽”之错觉?

连城璧静静凝视萧十一郎,眸色黑如静夜。他的眼狭长完美,更覆着一种温柔,恍若可以溺死人的温柔。连城璧看了许久,淡道:“待本少沐浴完,整个无垢山庄的酒都是你的。”

“……”

萧十一郎终于无话可说。

昔日风四娘总说他伶牙俐齿,然而他在连城璧面前,挥不出丝毫面对风四娘的优势。

他不了解连城璧。既然不了解,自然找不到他的死穴。

然而连城璧,却了解他。

初次见面便已拿捏稳了他的死穴,拿捏住了他的缺点。且利用起来,毫不手软。

萧十一郎转身。

事既已至此……

也罢。

他说:“我的地方不仅简陋,还很脏的。连少可多多包容啊。”他说着,脚下一点,人如闪电一般飞掠而去。

连城璧负手留在原地,静静望着。

半晌,油灯一闪,黑衣再度出现在茶铺里。

萧十一郎的眼一直很亮。

而此刻,那亮的双眼中,清清楚楚写满了无语。

连城璧淡道:“本少中毒了。”

萧十一郎之前便已点破,连城璧等人在喝茶之前已经中毒。事实上,他所中之毒名曰“寸断”,顾名思义便是中毒期间万万不得用内力,否则必将筋脉寸断而亡。

连城璧原先是骑马而来。只是方才五人拦截之时,为防止他逃跑,马儿皆已被赶走了。如今他就剩下两条腿。

很多时候,两条腿足够了。

萧十一郎无奈叹了口气:“您老别动,我来背您!”

连城璧退后一步,冷淡道:“本少自己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