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连城璧愿意,他可以给天下一种错觉,仿佛他与任何一人皆是知己,距离无限贴近。但倘若他不愿意,即便触手可及。他也是那高高在上的神,双眸冰冷没有分毫怜悯。

但即便你倾尽天下,风四娘说不定也不屑一顾。

所以柳色青既清醒,又控制不住心底**,要天下看看他们以为的无瑕公子,也不过只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且这猎物,大多是男人。

譬如她清楚知道男人最爱什么,又譬如她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这一具身体的主人所保留的记忆,尚停留在十二岁。十二岁的沈璧君,五官已有了绝美之姿,隐隐可见日后绝代芳华。

只是美人,他见得太多。

前一世身为闲散王爷,他是万人之上。美人,见得太多,多到甚至都对她们失去了兴趣。沈璧君再美,也不过是这温室里的一朵花罢了。

花,谁都喜欢看。

可连城璧又不是花匠。要他养太过娇嫩的花,麻烦了。

是以沈老太君如此埋怨之时,连城璧依然笑而不语。

沈老太君端详他许久,忽然道:“可吃了晚饭了?”

连城璧摇头。

沈老太君摇头叹了口气,转身示意连城璧跟上。

今日沈璧君是在自己小梳妆中吃的晚饭。她疑惑听着丫鬟告知她,沈老太君在陪贵客,温婉一笑便默默吃了。

她却不知,其实是连城璧来了。

饭桌之上一片宁静,偶尔才有轻微的触碰声。沈老太君见连城璧吃得差不多,便也放下了筷子。

两人饮了茶,有话无话片刻,沈老太君便缓缓道:“你舟车劳顿,今日便早些歇息罢。”

连城璧放下茶杯,敛眸一笑:“是。”

沈老太君眯了眯眼:“璧君暂且还不知是你来了。”

连城璧静听。

沈老太君面上冷淡渐渐褪去,覆上了温和慈祥:“好了,老身也不留你了。好好歇息罢!”

连城璧起身一礼,告退。

独留沈太君一人静坐于堂中,面色讳莫如深。

连城璧气势太盛了,太盛了!

若是三年前的连城璧,他既配得上沈璧君,两人站在一起又是相得益彰。可三年后的如今,她心中竟有了隐隐的害怕。

自古男人都爱美,连城璧若能迷恋上沈璧君,自是皆大欢喜的事!可连城璧本身容颜之盛,气势之盛!璧君,又是否还能紧紧抓住他的心?

之于沈璧君,老太君自然了解!她太过心软,太过温婉。而连城璧的年纪,恰是最为叛逆的时刻,却又与世上太多少年不同,他克制力极佳,又极有主见!这样的人,她如何猜测?她又如何舍得让璧君远走姑苏?

她瞧着门外渐渐升起的寒月,久到连万重山都想要上前提醒,她才霍然起身离去。

连城璧被安排在了南苑厢房之中。南苑是沈家最好的客房,一切都比着主院来布置。

虽然老太君闭口不言,连城璧依然清晰感觉到了她的不满以及忧虑。

他轻笑一声。

月光之下,这一声笑也要延伸出三分暖意。

“瞧瞧,瞧瞧。”南苑里突然响起一个突兀的声音,打破这一世宁静。“可都来瞧瞧,无瑕公子连城璧,竟也有被拒之门外的时候!”树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一名紫衣少年,正满脸戏谑凝视连城璧。

连城璧收了笑容,抬眸。他目光冷淡,漠然以对。

少年抱胸,抬头望了望顶上月光,啧啧称奇:“人说连城璧温文优雅,怎么在下瞪大眼,也瞧不见这传说中的温文尔雅?”

连城璧给自己倒了杯茶,漫不经心淡道:“因为你瞎了。”

“……”

少年咳嗽了一声,摸了摸鼻子。下一瞬,便飞身下树,风度偏偏般落到连城璧面前。

他微躬了身子,换上了恭谦的表情:“启禀少主,您要属下办的事情,属下已经办妥了。”

连城璧闭眸,一脸高深莫测。

少年诧异道:“少主都不奇怪那逍遥老贼老窝在哪里?”

连城璧双目不睁:“查到了?”

“……就快了!”

月光之下,青衫公子闭眸勾起了唇角。这等雅致,叫紫衣少年差点看直了眼。

紫衣少年名为泰阿,三年前还只是一个小贼。

这普天之下什么都有。却并非所有的贵公子都是连城璧,也非所有的贼子都是萧十一郎。

泰阿只是世间无数小偷之中,极不起眼之一。

可这之一,却叫连城璧刮目相看。

刮目相看的原因说穿了其实很无理取闹——无人知晓其实他成为连城璧的那一日,连城璧的身体因烧,烧坏了舌上味蕾感觉。是以他失了味觉,不喜吃饭,胃病日益严重。然但凡听到“泰阿”这名字,他就忽然胃口很好了。

这是连城璧鲜为人知的心思。众人只道无瑕公子慧眼如炬,令这等桀骜不羁的少年都要折服不已。

泰阿瞧了他一眼,忽然理直气壮道:“虽然属下没有查明逍遥侯,但属下探听到了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