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隐黑暗中看着前方咬牙强撑扬烈营一个又一个倒士卒眼前倒去上毫无表情仅仅咬肌颊边隐隐凸起

他转身离去,披风一角在风中翻飞。

确是不能再前行。

这场突袭中,汉军大获全胜,伤亡屈指可数,他们医士几乎无事可做,加上仅有两个时辰休整,都想着赶紧填饱肚子,然后还可以小睡一会儿。

“不要命了你!”

郭鸣先朝赵破奴行了一礼,才朝子青努努嘴道:“我不过玩玩那个匈奴女子,那小子就跟疯了一样,我才觉那小子原来和这个匈奴女子是认得,他有私通外敌嫌疑,所以我特来禀报将军。”

“你,医士?”

徐大铁连吞带咽地吃下去两个粗面饼,正喝水,他满脑子想得都是热羹饭,却失望地现军中根本没有举火之令,更别提埋灶做饭。

“杀过人么?”他骤然将面孔逼过来,死盯着她。

徐大铁射出箭箙中最后一箭,正射在靶心边缘上,他乐得不行,拽着易烨直叫他看。

“走吧走吧,还得先去买羊腿……”

“您倒是厚道,人家可未必领你这份情。”霍去病懒懒道,瞧见卫青眼睛盯过来,才道,“秦鼎早在六年前就死了,我还指着把李敢也给挖过来,哪里会去招惹李广。舅父,您就放心吧,我不过就是随口一问……”

易烨说不出反驳话来,虽然知道她说对,但总觉得对子青来说还是委屈了些。

“还是哥你有办法。”子青微笑道。

“嗯……像个小人在跳舞,”子青凝神细看,伸出手指,沿着线条起伏翻转,笑道,“看,这是他在单膝跪地;这是他摊开手;这是他在转圈圈……”

“青儿……”阿曼等了半晌,禁不住担心地唤了她一声。

子青极轻地翻了个身,睡至半夜被吵醒后,再也睡不着,实在不愿干躺着听上整夜这种奇异呼噜,便悄然起身,裹了毯子想到舱堂坐一会儿。才进舱堂,凉意便从脚底漫上来,因为前后通风,果然是比马厩要冷得多。

霍去病哼了一声:“是没必要,我军中从不收容无用之才,我只是觉得也许你还勉强能派上用场。”

子青与阿曼驰出极远,许久也未听见身后有追兵马蹄声,方才各松了口气。因生怕被循着马蹄印找过来,两人又下马,寻了些树枝绑在马尾上,以便消除马蹄印。

“让我坐后头,这样他们不敢朝你们射箭。”日磾用微不可闻声音道。

子青愣了楞:“那你怎么没拆穿我?”

子青含笑摇了摇头,顺手替孩子掩好羊毛毯子。

子青起身退到一旁,她从未喂过婴孩,根本不知该如何喂,此事只能让扎西姆来。

“请先回去,我收拾好医包,随后就到。”

子青忍不住微笑,道:“真不用,再说他伤挺重,还是我来比较妥当。”

室内一片寂静,半晌,子青颦眉望着他:“那你怎得还随我们到楼兰来,把自己置于险境之中?”

子青目光担忧地望着他伤口,血还在不断地渗出来,着实不能再拖下去了,遂又去拿了医包揣在怀中,方与他一起进了霍去病屋子。

霍去病自是不管这些买卖之事,全交与赵破奴处理,只说了一句,赚来钱给此行众人平分。只这一句,弄得赵破奴压力倍增,咬着牙根跟一堆老油子讨价还价,直至月上中天,还顾不上喝口水。

水面上涟漪轻荡。

众人眼睛瞬也不瞬地注视着。

“是我,都是我,如果不是为了我,他就不会死。”强烈自责几乎要把缔素击垮,“那个方向没有水源,可我还是想碰碰运气,我……”

说罢便地掉走开身后一片寂。

到达沙丘顶那瞬,她便看见了缔素,同时也看见了那群刀客,足有四五十人。缔素和施浩然被他们用绳索套在脖颈上,拖在马匹后头,死狗一般在黄沙中拖行。

“将军……你若是病了就不该饮酒煎些汤药喝才对。”子青终还是忍不住要劝道。

谭智!又是一条腿

“……差点勒死他,你这蛮牛。”

子青将外袍束好,复背上弓箭,心下隐隐已有些明白霍去病此行目的。

缔素侧身一溜,飞快地闪进来。

他话未说完,便看见骈宇骞一脸倦然笑意,那笑容太过熟悉,熟悉地仿佛是镜中的自己,卫青骤然停了口。

“嗯,他……”卫青顿了片刻,才道,“他被匈奴人废了一只手,脚也瘸了,我本欲招他在府上谋个差事,可他执意不肯,宁可留个陇西郡做个平头百姓。”

“将军。”

“是将军体谅下情,与我有何相干。”子青忙道,“我不过是替他把箭送过来。”最怕听到别人说什么欠自己的话,她开口就想将此事撇清。

如果说之前在鞠城旁子青还会认为他是无心之举,那么此时她已能确定他是存了心在戏弄自己。她往旁边退开两步,与霍去病拉开一段距离,垂道:“将军说笑。”

微不可见地试着挪动下肩膀,子青想尽可能不着痕迹地把将军胳膊抖落下去,不料霍去病仿佛不在意般将胳膊一勾,反而将她揽得更近了些。着实难受,子青暗吸口气,猛地弯腰下去,佯作整理革靴,使他胳膊落了个空,待再站起来,已退到一旁去。

子青抬头,“嗯”了一声,仍旧低了头下去,过了一会便已吃得干净。然后她自身上掏摸出俩个铢,放到案上。

“……”子青沉默了良久,也未开口。

刚刚找到子青,李敢固然不愿她再离开自己视线之中,但霍去病此话虽是问句,却是半点与他相商的意思都没有。话音刚落,霍去病便吩咐赵破奴与李敢共乘一骑,自己策马当先,披雨而去。

青面人瓮瓮道,隔着雨声,声音听起来愈怪异。

子青深吸口气,按捺下胸中想反驳他的恼意,压抑着语气淡淡道:“是我爹,他说过——功成不必在我。”

将军……子青微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