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子青表情看在眼中,阿曼微微一笑,复将布巾蒙到面上,答道:“行,那我们就留到天明时分。”

直过了半晌,子青才抬起头来,婴孩背上吮吸过位置,一块近乎圆形鲜红印记赫然在目,密密麻麻布满了吮出来痧。

“怎么,想派人快马去报信?”阿曼冷道。

阿曼半靠在骆驼上,笑叹道:“你们汉朝将军是挺懂得收买人心啊,走一趟大漠就能赚这么多。”虽然霍去病留下了阿曼,但赵破奴始终对他心存芥蒂,并未把他当做自己人,加上霍去病并未特地嘱咐,自然这种分钱两好事也不会有他份。

屋内一灯如豆。

楼兰士兵全都看呆了。店家也呆了一瞬,不过到底是见多识广,忙压低了嗓子给他们解释。楼兰士兵方才了解,又见深秋夜里子青仅着单薄襦衣,愈显得清秀可怜,不由个个面面相视,笑得颇为暧昧。

“火烈鸟。”

“那小子什么疯呢?”赵破奴被鼓点吵得脑门儿直胀,不满道。

“没了?”

“……”缔素双目在瞬间睁大,满是不可置信,“……怎么会?”

去病说话点了下缓缓蹲下来一手托起谭身子另一手探摸到身后刀柄攥紧。那柄刀插得颇深拔了一下只褪出来小截谭身体毫无生气地颤抖了一下温热血自伤口处涌出瞬间漫过握刀手。

“诺。”

子青试探地问道身子尚立在原地不动毕竟她身负站哨之责没有将军命令不敢擅离职守。

赵破奴自怀中掏出从高不识处搜刮来调料,围着兔子通身乱洒,急得施浩然在旁直搓手

“驼队上的驼旗用得是长安齐家的,今年的过路钱他们早就交过了,不出意外的话,匈奴人是不会来劫我们的货。”霍去病停了下,看出伯颜眼底的意思,“若是有意外,货全丢弃,尽量避免交手,走为上策。此番是为了探路,要收拾他们等下次。”

子青有些愣住,因为屋舍内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队跋涉大漠的寻常商旅所要用的全部物件。

“行。”易烨应了,又道,“要还这些东西,你想过欠李敢多少钱两么?”

卫青点头笑道:“甚好,与我所想一样。”

“舅父,到底是谁?”

子青摇头,心下已有思量:“药丸给老大和铁子拿回去,那边有三个女人,一路劳顿,正好派上用场。”

“雕翎箭!”

李敢点头,微笑道:“我娘生了我之后,身子一直不好,后来我爹请了刑扁鹊来给娘调养身子,他在我家足足住了有两年。”

自他见到子青开始,心思与眼神就独独在这少年身上,几乎是一刻不离。霍去病原还有些诧异,直至刚刚看见李敢抱住子青,方才恍然大悟——李广家风正派,对子孙管教甚严,怎么也没料到李敢竟有男风之好。

昨夜的一场雨,将陇西街头洗得油光水滑,街两边的铺子一个挨一个,热热闹闹,望不到头。

“你且莫急,这事……”霍去病思量片刻,拍拍他肩膀,“这样吧,明日将他唤了来,他若是自己愿意跟着你去,我也不强留,如何?”

见他模样,霍去病微微笑了笑:“此番我是趁你营中弓箭尽数上缴之机,加上天降大雨,确是有些取巧。不过越是这等时候,你越该加倍戒备才是。”

“快去!”

看左右已无事,子青垂道。老实说,她实在有些弄不明白将军为何要自己跟来,上药包扎都用不着她,要按着雕儿,随便在帐外找一士卒也都是可以的。

忽听天际传来一声雁叫,甚是哀苦,叫得人九回肠,她展目寻去,是一只孤雁,不知怎得掉了队,正拼命地往前赶。

易烨没回头,口中道:“不用不用,你忙你的,灶间里我已经坐了水,给你洗脚用的。”

公孙翼起身大笑,走向门口:“此事容易!”

易烨撩起她的襦衣,也不敢撩高,只敢到腰部,赫然瞧见那块色泽甚重的乌青,倒吸了口凉气,恼怒道:“营中切磋而已,公孙翼下手这么狠!”他用手按下去摸了摸,骨头尚有,松了口气:“……我用药酒替你推推,你且忍着点疼。”

听到“严惩不贷”四字,跪着的赵钟汶等人皆心中一紧,担心他接下来对徐大铁也不会容情。

举起衣袖响亮地醒了下鼻子,徐大铁哽咽着接道:“不是,不是,俺今天碰见和俺同村的二狗子,他刚收着信,说俺们村里全被淹了,他们全家都逃到叔父家里头。俺问他,俺娘和俺妹子呢,他说没见着。”

屋内屏风后头有个半旧的木制浴桶,是给病中的士卒泡药浴所用。子青多日来都是尽量简单的擦洗,但昨日落水又一直穿着湿衣裳,身子受了寒气,确是极想泡一泡。此时天色已晚,大概也无人会进来……

他长叹口气,转而又笑道:“我输得心甘情愿,输给此人,一点都不丢人。”

“柴禾怕是不够,你再去拾些来。”赵破奴不在意地使唤子青道。

霍去病与赵破奴对视一眼,前者面露微笑,后者则又惊又喜。

“行了、行了、差不多就行了……就知道欺负老实人。”赵钟汶看缔素不依不饶的,干脆抢了鼓槌下来。

“天大的事情,睡一觉也就过去了……轻点、轻点……明日说不定就没事……青儿,你轻点,这可不是秃噜猪蹄子。”

子青冷眼观察,见蒙唐态度虽恭,但霍去病却连话都未与他说上几句,有时甚至还与旁人打岔说笑,对蒙唐甚是敷衍。蒙唐似乎也意识到,不多时便复转了回来,面上仍是一贯的毫无表情,唯脚步比去时稍嫌滞重。

赵钟汶疲倦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惹事。

“这臭小子,就是嘴太欠!”赵钟汶没奈何地骂道。“也不想想,这些话是咱们能说的么?

易烨只得干笑,点头道:“是啊,我爹说的。……青儿,就小半坛子,老大喝不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