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成作了一通,气消了大半。看到妹妹沮丧的表情,再想到她近来的努力,心中一软,说道:“其实你也不必这么拼命,慢慢来就是。”自从成亲后这大半年来,素来对这些事务能跑多远就跑多远的妹妹,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勤快起来。可惜她不但对做生意没什么天份不说,甚至连一般人的水准也达不到。普通人看一看,试上两三次就能慢慢上手的事务,她却至少需要旁人指点上七八次,才勉强能做得像样。

姜承昶淡淡道:“定不会辜负皇上与殿下所望。”她一面说,一面暗中勒紧了缰绳,只等对方说出一个走字便要离开,不料,这代皇上前来送行的太子,却迟迟没有再说什么。

不少人倾向于认为,这是大皇女在接连遭到打压后,试图向太子示好而做出的决定。

虽然一切事情十分顺利,但毕竟是于天家威严有损的谋逆案,不吉利。所以当梁无射将自家儿子的婚事禀报朝廷、又有叶宫呈上的宇皇圣旨后,皇上十分高兴,当即吩咐下去。由自己内府里拔出一笔银子来,为梁家操办婚事之用。

竹梯踩在脚下,出细微的声音,却盖不住楼上越来越大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说话?

无奈的叶宫只好踏上了这(她以为)注定失败的求亲之路。

听到这里,天冬忍不住分辩道:“所行之人皆是训练有素,决不会多嘴。“是么。那你这样的举动,想来是另有深意了?”太子说着,注意到天冬面色不太好看。便止住话头,笑了一笑,“你莫恼,我说这些,只是想提醒你。若你决定对一个人好。那便一直对他好。否则,哪怕只有一次。对方也只会记得你的坏,不再记得你地好。”

那女子见到身着官服气度威峻的梁无射,本已端庄的神情又更加庄重了几分。她稳步向前走来,朗声问道:“请问您可是梁太尉梁大人?”

所以当下看到天冬,梁嘉楠挺高兴地:“你也是来我家玩的么?”

“非是大皇女本意。是么?但被她拿剑指着、用兵围着的大臣们可不会这么想哪。纵然计策是皇上定下地,可无故被摆了这么一道,是人都会有怨气,何况平日呼风唤雨惯了的朝臣呢?”说着,历皇掩口一笑。神情天真而俏丽。根本没有一国之君该有的半点庄重,“她们不敢也不能恨皇上。相反还得称赞皇上英明。但那怨气总该有个承担的人啊——于是,直接动手的大殿下。自然是好适合泄怨气地人了。”

“我问的不是骑射。我问你,《通鉴》第十卷,目录是什么?”

“带人犯!”

“雨笙。”纪允然拉住这个说风就是雨的妹妹,简直哭笑不得,“你以为殿下像你么?好好,我说错了,别瞪我——雨笙,我相信殿下自有分寸,要做什么事。她心里有数。不会偏听轻信的。”

叶家爹爹疑问得不到解答,看着两个女儿的背影,急得刚要追上去,却被一旁的人拉住了手。

太子却是轻描淡写,说道,所为无非欲,只要弄清楚了她想要什么,便是由我们给她。也是一样的。况且,历皇虽素行不良,却是识大体地,终不会为了一个侯爷闹出什么让两国交恶地事情来。

随即,女子笑了笑。起身道:“初来贵宝地。便听说,有人约我。想来定是阁下?”

太子由是愈加奇怪。

“您不知道,他。咳,确实是不愿的,回头还说我擅作主张呢。”

看那男地也不是个糊涂人,怎么就是看不出来呢?一旦想通个中关窍。梁嘉楠便立即失去了兴致,转而专心吃起菜来。

他一连拦住几个人,对方却都摇头不愿多说。

注意到她地目光在自己和隐卫之身上打转,太子只有暗自苦笑。又要被误会了么。

“殿下息怒。陛下如此吩咐,小人不敢违命。”

“这个,这个……我近乡情怯,不。底气不足不行吗?”

闻言,姬扬急忙起身:“是我打扰了母亲。母亲请休息吧,我过会儿再来。”

她不禁苦笑,原以为自己在做任务时找上一个华国男孩就够惊世骇俗了。原来还是比不上那位为了美人千里奔波地大人。

“怎么不是,有个词就叫做谈情说爱。”

天冬一根一根将梁嘉楠拽住自己衣角的手指掰开:“天家之事。怎可妄议?还有,收起你那些胡思乱想。若是被正主知道了,我可保不了你。”一看他眼神,就知道这家伙又在想什么奇怪地事情。

“呵呵,怎敢让二小姐破费。”叶管事面上笑着,心中却是微叹,谁说二小姐呆的?这不,连她一个小管事的喜好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种话。只要有一个人还在说,就不算少。”

许天衣实在很想问个明白,但在与太子漆黑双眸眸对上后,只一瞬,便别开头去,同时也打消了那主意。

“其实只要把粮食送来也就可以了,修理河渠,还是本国的工匠可靠。一个外国皇女,怎么可能尽心尽力帮咱们干活呢?”

“因为你太多嘴了,别人未必喜欢听,但鸟儿不会同你计较。”

“喂!”梁嘉楠也不管这人是不是什么皇帝,伸手就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不要摆出一副长辈样子来!”

一昧推脱总是不妥。况且就算今日就起程,多半也要耽误到下午才能开拔,为这小半天的功夫闹得各人都不愉快实在不合算。想到此处,姜承昶勉强道:“陛下盛情,孤便叨扰了。”

她本就陪在姜承昶身边许多年,两人之间可以说几乎没有什么秘密可言。虽然因为本身性格的缘故。还是有些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感不能理解也从不知晓。但一旦一方轻轻一提,另一人随即便能领会。

“这事……还真是一团乱麻啊。”回想起昨天自己答应时所有人错愕的情形,叶宫用力敲了敲自己的头。她从未料到会在那种地方遇见宇皇,当时只顾想自己有没有犯了冲驾之罪,根本没顾得上听宇皇说了些什么。所以当他问自己可愿意时,才会毫不犹豫地接了一句“全凭陛下作主”,结果……结果说完后才反应过来,宇皇是在赐婚给她和梁公子……

“罢了,若不是你,今日——”说到这里,姬扬灵光一闪,终于察觉到是哪里不对了,随即,他沉下了声音,“为何你潜进这里还随身带着药?莫非今日之症不是急症、而是宿疾?”想起之前姬云飞阻止了要从宫中请来太医的命令,淡淡地说自己只是一时不舒服,并无大碍,还是不要惊动别人才好。姬扬不由心中一阵冰凉,难道——

这下,天冬眼睛也直了。两人默默对视半晌,天冬拍拍梁嘉楠地肩膀:“其实,她是位可以托付终身的女子。”

她不告诉我……我以为……

梁嘉楠一愣,随即大力点头:“当然没问题。”

头痛欲裂。她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对抗那几乎要令意识分为两半的疼痛,手下的锦被几乎要被抓出大洞,死死嘴唇咬住,努力不让自己泄出一丝呼痛声。

这实在是个不明智地决定,但她却并不后悔。内心深处,隐隐有个声音道出了她为什么要来,但她却刻意避开了。

姬云飞的手用力抓住被褥,死死忍住想抚上儿子脸庞、安慰劝解他的冲动。半晌,待姬扬停下怒吼,方淡淡一笑,道:“朝中诸臣,不能尽信,亦不可不信。她们口中答应的事情,转过身去却未必照做。你要学会从不同的人口里去拼凑起同一件事情的真相。不要妄作决定,要不也妄自怀疑人,但也不可轻信人。”

“陛下去了城外别宫散心。梁公子,若您也想去,小地找人给您传个信如何?”宫人得了姬扬地吩咐,知道这位漂亮小公子不可怠慢,便殷勤地替他出主意。

叶妈笑眯眯打断她地话:“大小姐说了,一旦二小姐回来,万事便找二小姐您作主。大小姐忙着打理生意上的事,实在是照顾不过来。”

然而即使是在白天,谁又能真的看清什么呢?

虽然觉得以姜承昶的人品不会干这种事情,梁嘉楠有那么一瞬间,脊椎还是了凉。

“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那人略一犹豫,还是说道,“说是天家,但也是母子,外人,还是莫要介入的好。”

“就是宇皇陛下的生母,辅国大臣,身兼太尉与御史大夫的姬云飞。”

回想一路行来,与自己谈天说地的叶宫,梁嘉楠不由茫然:难道连这样一位偶然遇见的朋友,都逃不开相互利用的命运?

这么一个人,他要如何将自己的权智权谋告诉他、并希望他叫一声好?

正胡思乱想间,忽然身下一颤,随即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小姐,到了。”

他回头想问天冬,却现对方也是眼神闪烁,显见亦是不解。

姜承昶自信没有看错,这比她还年少的宇皇,看向这府邸的主人、朝廷的辅政大臣、、自己的生母的目光,是极之复杂的。说是仇恨,又夹了些许迷茫和痛苦,甚至还有希冀。而那位以精明强干著称地姬云飞,对这皇帝儿子态度也是古怪得很,言语看似恭敬,内里却是有长辈地严厉,而在姬扬没注意到的时候,又不时以一种包容而欣慰地目光看向他。

“那,你是讨厌她?一天也不愿同她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