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每次回府后,梁无射与她母女二人往往会在厅中长谈个把时辰。至于谈了些什么,却没有人知道——下人都被打到远处,即便有那忠心的怕主子渴了饿了唤不到人,想要悄悄在附近打转候着。但厅中门窗敞开,内外一览无余,实在不是表忠心的好时候。
“姐姐。”
先生见是他,先轻咳了一声,说道:“先生问你,‘人以奇期圣,我以不奇期胜’,下句是什么?”
起沙,套背心,下楼跑步。四十五分钟后回家,煮早点。
黄土铺就的地上溅出大片的血花,早有人拉了新土来在一边候着。有人收敛级与尸体;有人泼土掩去触目的血迹;有人回宫禀报人犯已经处决。分工明确,有条不紊。这个国家一如既往地运作着,上令下行,令行禁止,并不因为少了谁而罢工。
“嘉儿!”见梁嘉楠还想再说什么,梁无射蓦然沉下了脸,“此案已结,休得再要妄议!若非你也是涉案中人,我半个字都不会说与你听!”
现在这么做,的确是最好的办法。至于长乐侯那边,太子应该会给予警告吧。但她们也没有太多确切的证据,想来只能旁敲侧击罢了。
做出了决定,皇上便把姜承昶之事抛到了一边,看向梁无射,淡淡笑道:“此事得以昭明,全是仗你。卿家辛苦了。”
他心头一凛,恭声道:“是。”
太子沉疴多年,如今虽已回到朝堂之上,但时日尚短,并没有什么得力的心腹。如今能倚仗的,自然只有许天衣一人。她自觉责任重大,但一想到负责此事的是梁无射,便又稍稍放心。
“殿下,”纪允然哑声道,“您为何不向皇上说明?太子中毒之事与您根本没有关系,您若分解,皇上一定会相信您的。”
即使是个爱哭又爱绣花裁衣的爹,但他依旧是自己的爹。会为自己担心,会不眠不休地照顾自己。只他一个,再没有别人。
此次随行的侍从侍女,有一多半是从姬扬家的府中调任的。眼下这侍从已是侍奉了他数年。知道小主人自从被封大子后与姬青多有不睦,也曾数次撞见过他们在争吵。当下只道姬扬又为什么事生姬青的气了,为他指过方向后,便赶着去通知众人斩时不要接近那边的院子,以免引火烧身。
这时,姜仰泽见她半晌不语,便开口说道:“事因尚未查明,奸人尚未伏法,承昶为何令我不再追问?莫非,承昶心中,已有了定论不成?”
姜仰泽尚未开口询问,一旁早已按捺不住的李疏已然冲了过来,扬手就往梁嘉楠脸上打去。猝不及防之下,只听“啪”地一声,梁嘉楠雪白的脸上已多了五道红痕。
姜仰泽眯起眼,道:“梁公子,照你说的,是太子殿下让你与她离开?”
那侍从不敢多言,快步出去传话,不一会儿,回来禀报道:“大人,是侯爷在问话。”
而跟在她身后同她一起过来的,自然是姬扬。
“哼,真是——”
“哼,那些人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些闺中琐事罢了。若他们真过来,我只会更无聊。”
但现实往往是不尽人意的。正当梁嘉楠即将对自己催眠成功的时候,一个带着喜悦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小弟,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梁嘉楠粗粗扫了一遍,见亭中约有十数人,亭外又三三两两站着几人,看服色应该也是客人。
“娘,到时候你也去吗?”
梁嘉楠顿时慌了手脚:“爹,你怎么了?”他虽然对这位便宜老爹从长相一直挑剔到性格,时常腹诽不停,但早已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人心都是肉做的,莫之问对他关爱无比,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闻言,太子默然,举起茶盏慢慢抿着,再不一言。
梁嘉楠此时还并不知道他的身世、和他所处的权力争斗旋涡。他只看见,这位年少得志的太子爷,正在为今后的帝王生涯表决心,定目标。
最终,她说道:“殿下,微臣是为您好。您——”
梁嘉楠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三千?才三千?那南蛮有多少?”
安排完毕,看着董及与宫女走远后,姜承昶回身,却正对上纪允然若有所思的目光。
“是你——”看清来人后,梁嘉楠忽然瞪大了眼。
“体统?为国为民?”天冬顿时挑高了柳眉,“自古以来,男人都是这样,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无论是喜欢打扮也好,还是喜欢素净也好,天下总会有欣赏你的女子。那些什么忧国忧民、建功立业的念头,自有女子去做。不过——梁公子,你说这种话,是不是对今上不满哪?”
“……我明白。殿下,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姬青轻声安慰着他,说的却是口不对心的话。
正当他红莲业火熊熊燃烧之际,忽然感觉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头一看,正是小皇子。
看来看去,最后目光渐渐移到了今日的主角身上。
“这有什么?”许天衣笑道:“齐殿下身边能有什么事儿?还轮不到我出头。我也不过平时多看着他些,照顾二字,还差得远呢。”
“好吧,不过记得,午时前一定要回去,不能让爹亲久等。”说着,梁修竹捏了一把他的脸。看来她也知道这是弟弟的哀兵之计,但还是照样没有抵抗力。
吃到豆腐的梁嘉楠心满意足地往宫外走去。
梁无射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又说了几句话后,便转身离去。
“……”您还真幸福。
姜承宜颔示意,转身步出书房。
冰山少女,不知是不是三无?梁嘉楠两眼光地,忘了掩饰地直直盯着她看个不住。
“殿下,臣告退。”
这些女人!自己不好好打扮,在男装上下的功夫倒挺费心的!有这功夫,怎么不把自己好好收拾收拾?
小皇子并不知道他这番心思,只是觉得身边有个玩伴陪着自己,这平日看熟的宫宇禁苑,重新变得新巧好看、可堪玩赏。他像个急于献宝的孩子,恨不得一口气将此间美景统统堆到梁嘉楠面前,让他喜欢。
三、皇上只有这三名子嗣。
“回殿下,草民今年十三岁。”
她笑得真的很温柔,只是未免太过温柔。当她用这温柔无比的笑容对着你时,你会觉得,世间再无人比她……更加恐怖。
梁无射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只将手放在他肩头,按了一按,深深看了他一眼,才说道:“有什么事儿,托人带信来给娘。”
罢了罢了,反正自己也只是一个人,没有双亲掂记。至于朋友……自己似乎,并没有那种可以铭记自己一生的朋友吧。他们至多叹息几句,再过几年,便会渐渐忘了还有过这么一个人。
只听那女子带着些恨铁不成钢说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要姐姐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