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梁嘉楠开口刚想招呼他们来帮忙时,却感到手壁上蓦地一沉。他偏头一看,太子正轻轻地对他摇头。

小皇子被挤在人群外围,正用力地朝他招手。

自觉举世皆浊我独醒,碧海青天夜夜心的梁嘉楠无力地趴在桌上,已经不去在意面前站的究竟是第几个对他这块挡箭牌射出飞刀的人。甚至连对方说的是什么也没去听。能说什么呢?无非是些借酒搭讪的套话罢了。似乎有谁在叫他的名字,他只当是幻觉,动也不动,理也不理。

“讨厌,许小姐更好啦。无论是对着谁,她都是笑语盈盈,说出来的话,永远不会让你生气。她还非常体贴,上次罗公子出门时与许小姐偶遇,许小姐竟然放下了手头上的事,专门将他送到要去的地方。一路独处啊~~真是让人羡慕。”

稍顷,马车停稳,便有侯府的仆从过来引路。梁嘉楠跟在目不斜视的小皇子身后,偷眼打量周围的建筑。这时他的眼界已比刚来时高了不少,然而亦不得不承认,长乐侯刚翻新好的府邸,大气堂皇之处虽比不上皇宫,精致幽胜处,却过之多矣。

“呵呵,宇国太子只是看个新鲜吧?爹亲哪里有你说的那么能干?”

梁嘉楠的一应衣服鞋饰冠带佩饰都是莫之问在打理。眼下当他看到亲手做的衣裳被糟蹋了,自然要怒质问。他平日虽然温和柔弱,但一旦遇上胆敢挑战他的手艺、嘲笑他衣服绣工不行的人,总要当场雷霆震怒。

太子早已习惯她的论调,当下只摇摇头,没有接口。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在当时,正如同他没想到过日后会对这句话后悔一样,他也万万没想到,姬扬会因他的这番话,在心中、在国内掀起滔天巨浪。

“哦?殿下可否给个明示?”

梁嘉楠嘻皮笑脸地混过去:“咱俩谁跟谁呀?叫什么还不是一样的?反正你现在还不是皇帝,等你登上王座,君临天下时我再毕恭毕敬喊你一声皇上。”

“小病不好好将养,难保不拖成大病。”姜承昶不造成地看她一眼,“何况,镇日供着太医院这帮人,不就是指望他们在这种时候出力么?”

过了一会儿,他霍然起身,用力挥手拔开头顶的乌云:“什么跟什么呀,莫明其妙地就来这么一档子事,偏偏我居然还傻傻地认真了!”

随着他的靠近,梁嘉楠紧张得手脚都石化了,一动也不能动,只能死死地瞪着越走越近的人,脸色白。

对这滔天的富贵,姬扬保持缄默。他甚至没有王府中一名侍女来得欢喜。姬青本道是嘴硬心软的姬扬在闹别扭,又知道他素来对主母多有不满。便以为姬扬是在骤然得了高位之后,明白了主母的苦心,却又不知该与主母如何相处、自己又如何自处,积年的想法一时转不过弯来,暂时没有想通而已。却万万没有想到,姬扬非但不能体会主母的苦心,反而更加深了对主母的怨气。

见他年纪尚小,人又生得好看这个才是重点,加上那一声喊之后便再没其他动静,众人的注意力便纷纷放了回去。

“自然可以……anshu1ou”

一时不察,又忘了这世界的审美观与自己的正好是左右相反。

梁嘉楠抬头,一双眼睛巴嗒巴嗒地看着她:“可是……都在里面闷了半个月了,我就玩一会儿好不好?”

姜承景失笑道:“我说怎么不见她,原来竟已是十五了么?怎地走之前也不向我打个招呼?”

历国与华国中隔了一个宇国,并未接壤。当年变乱,也只是从宇国人口中与往来国书之中听个大概,并没有亲眼见到。然而即便只是听到他人转述的当日情状,亦足以让人引以为戒,立志终身不复重蹈。

他话里带着的委屈瞬间击倒了梁嘉楠。他赶忙安慰道:“草民章蒲之姿,怎能同殿下相比?宫人们不过是因为我新来才偶然说上一句半句的。在她们心中,最漂亮的还是殿下你啊。”

两人对视片刻,姜承昶道:“既然太子殿下有此雅兴,昶便叨扰了。”

小皇子从她怀里站直了身,神色间颇有几分不情不愿。在姜承景的一再催促下,才慢吞吞走到那脸板得同门板一样的女孩面前,细声细气说道:“方才本宫失礼了,还请宜——”

“微臣明白。”

今早走得急,他又不是爱打扮的人,就没注意家里的小厮伺候着自己穿了什么。现在拎着手里的衣服,他翻来覆去看了又看,还是拿不准要不要穿。

“去哪里?”

只听半夏又说道:“太子殿下也是性情极好的,往后梁公子若得见了,请过安、说些话也是无妨的。只是……”她犹豫一下,还是说道:“只是大皇女殿下,您请完安后最好不要多话。”

突然闯入异时空之中的困惑与不安,在这样温和的笑声中渐渐消散。

刚才她微笑着说出让自己不要太拘束压抑本性的话时,为什么自己感受到的不是感动,而是夹杂着六分恐惧四分激动的颤抖?

“嘉儿。”

他向来得意他一个年轻单身男人能将这房子的卫生标准维持在一定的水平之上,不像有些人,进了门随便踩一脚下去总要飞快逃出几只蟑螂。

那女孩笑着对女子说完话后,转眼看见梁嘉楠正眼巴巴看向自己,误将他痛心疾的目光当做了委屈,便向他展开了双臂:“小嘉,来,姐姐抱!”

镜头切回,梁同志继续做深沉思考状

恍然大悟之余,梁嘉楠将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再度捕捉到敏感词汇的梁青年,飞快地转头向她看来,目露凶光。

真相?就算他再无知,现在也知道,这是有人设下的一个局。

只是,布局者是谁?他的目的,究竟又是什么?

梁嘉楠看看面前笑得和蔼的姜仰泽,又看看满面担忧的梁修竹和小皇子,再依次看过面沉如水的姜承昶、冷淡无语的纪允然、故作平静却掩不住惊恐的纪雨笙。嘴唇开了又合,一时间竟找不到说辞。

一般来说,小说里一旦出现这种情况,不明真相的主人公总会得到好心人士的指点,可以借着已经生的事件,将此事所能转化的最大利益尽数划到自己这边来。扳倒政敌、得到地盘oR好处,顺便再收房美女入后宫。

可自己呢?虽然一心要扶助小皇子登基,可至今仍未弄清朝中势力分布,只知道个大概。至于这长乐侯究竟是太子一派还是大皇女一派,却是全然不知。

甚至,他根本不知道,这次太子被投毒,最大的利益者会是谁?会是谁,为了利益下的手?

虽然最大的嫌疑犯是大皇女,可她真会做下如此明显之事?而且如果她要暗算太子,为什么不趁早些时候太子重病时悄悄下手,非得在人来人往的宴会上明目张胆地动手?

梁嘉楠越是细想,越觉得混乱。

忽然听到有人轻咳了一声,他下意识地看过去,却是姜仰泽见他呆太久,已经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来了。

将心一横,梁嘉楠开口说道:“方才在宴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