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马蹄声透过镇子南边路口的竹林,就看见一辆马车正朝镇上行来。

不是对自己绝望,而是对这陈氏兄弟绝望。简直无可救药。林虚子生气了。已经十多年没生气了。原想就在这个太平的地方将兄长的遗孤抚养**,自己也就放心的安养天年。而这个愿望几乎就要实现。

楚大先生坐在桌前。一张一尺左右长宽的羊皮纸放在当中,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文字,而文字却是奇形怪状的梵文。只见楚大先生一会儿凑近羊皮卷仔细端详,一会儿拿笔在纸上奋笔疾书,面前已经写了一大堆纸张,一会儿又撂笔皱眉思索,不时还有用手在空中比划。小湘楠正在旁边的小床上睡得正香。淡黄的松油灯偶尔滋滋作响,还爆出个小火花。

并不起眼的“醉花楼”!

今儿个开始,楚大先生终于可以懒得清闲一阵子了。农忙季节,孩子们都放假回家帮父母收割麦子了。

今天却是例外。

楚大先生正在西厢给学生授业解惑。

此时,书房中一白衣中年人正坐在书桌前,执笔而书。此人三十有五,面目白净,目光清澈有神,几缕刻意蓄留的八字须更添几分儒雅之气。

于是在安排好所有后事后,为了避免在路上碰上锦衣卫被认出,于是就稍加易装。然后带着侄子星夜兼程直奔河南少室山。凭着兄弟俩和枯禅大师的交情,小红血得到大师的鼎力救治,两个月不到,竞然清除病根。

医治好侄子的病,林虚子下山途经牛阳镇,现此地居民安居乐业,远离战争纷扰,是为定居生活的好地方。于是就和小侄子以爷孙相称,隐姓埋名在牛阳镇定居下来,一住就快十年!直到此次再生意外。

此时林虚子明白小湘楠不过来的原因了,立时哈哈一笑,手在袖子一摸,拿出那副假胡须往脸上一贴,马上又返回原来模样。然后再转过身去。

“来,楠楠,过来,过来啊”

这下小湘楠一看到熟悉的面孔,就没刚刚那么紧张,还居然笑了一笑,却是腼腆,想必是不知生了什么事。却还是没有立刻过来,一会儿看看杨震天,一会儿看看林虚子。林虚子就起身拿过小湘楠的手慢慢才将他引导过来,小家伙只却少了许多亲热,一双眼睛时不时地盯着林虚子看。林虚子也已经完全明白个中滋味,还没什么记忆的时候就没了双亲,从吃奶就是和自己一起生活,小家伙记忆中早已经将那个爷爷的形像在脑海里面深深定格。这突然一下变了个陌生的形像,没有吓到小家伙就已经不错了。林虚子也就不再多说,已然决定暂时还是以目前身份较为妥当,以后再慢慢引导让他适应就好了。

“哎,英子,快给楠楠准备饭菜”此时杨震天看到小湘楠慢慢适应眼前情况了,马上吩咐夫人给他准备饭菜。他们就在小湘楠起床时刚刚吃完。

“好嘞”话音刚落不久,却见夫人端着大盘饭菜从内屋出来。

“哎哟喂楠楠醒了啊快来吃饭,啊,婶子专门给你留的,啊正热乎嘞哎哟,真乖”这英夫人将饭菜一摆上桌,就热情地招呼着小湘楠。眼里尽是慈爱之色。自从杨震天夫妇连理十多年,却是膝下无子,第一眼看见小湘楠就欢喜得不得了。昨晚英夫人是看了小家伙半个晚上。

小湘楠此时的确饿了。看到可口的饭菜,小嘴巴不禁微微嗒吧了两下,咽了口口水,然后看看林虚子又望了望杨震天,两只小手衣角一搓,小脚就朝桌子边挪了一下。

“吃啊,吃吃饱了爷爷带楠楠看娘亲,啊”林虚子拍着小家伙的背,慢慢将他送到桌子边。

小家伙一听到娘字,眼里立时就有了光彩,“真的?”居然带着笑低低地说了一句。然后小脚一提,庇股一挪,就坐在凳子上,歪了两歪,坐正了。然后两手端起碗就猛吃起来,时不时回头瞄上林虚子一眼。那神态弄得大家哈哈大笑。

小家伙没两下就吃完了饭。却是马上跳下来扑到林虚子腿上摇着。

“那我们走嘛现在走嘛”

“好好好我们走我们走向伯伯婶婶道个别”

“伯伯再见婶婶再见”小手一挥,人就跑到大厅门口去了。

这时林虚子业已立起身来。却见杨震天一脸凄然,英夫人更是背过脸去擦着眼泪。林虚子叹了叹气,“唉他总会面对这一天的这样也好”说完也不禁眼眶一红。接着双拳一抱,“弟妹,二哥这就告辞了,不日再来拜访”

杨震天也只抱拳一礼,已经无再多言语。

只见林虚子拉着小湘楠即刻出了大门,转眼消失在门外。却见英夫人又快步赶至大门口,朝着外面大喊“楠楠,记得常常来啊”竞是语中带咽。远远听见小家伙的声音传来“好嘞我和娘一起来”英夫人又竟自泣不成声。

出得镇子,此时没有再用马车。来到竹林尽头,就看见武夷山在不远的前面。

“楠楠,来爷爷抱你”林虚子将小湘楠抱了起来。

“抱紧爷爷的脖子啊,爷爷带你飞”

“嘻嘻嘻嘻”小家伙只当爷爷在逗他,依言双手紧抱爷爷的脖子。

哪知没笑完,陡地感觉两面生风,待看得仔细,吓得小家伙眯眼大叫,原来小家伙往下一看,却现和爷爷在树顶上面行走。

“啊呀呀爷爷你真会飞呀!啊哈哈啊呀”兀自双手紧紧抱住爷爷的脖子,一路嘴里哇哇大叫,不敢睁眼。长这么大,第一次现爷爷居然会飞!

不一刻就感觉没风了。睁开双眼,啊,此时爷俩业已站到一个高峰上,下面却是悬崖绝壁,深不见底!

林虚子将小湘楠慢慢放下地来。立起身,只见那些熟悉的断墙残垣依旧,却是更显沧桑凄凉。转眼就见断墙下整整齐齐用石头砌了两个坟墓,各立一块石碑,一块上面写着“大哥大嫂林飞儿童妙妙之墓”;一块上写“刀子哥林虚子之墓”。林虚子不禁热泪盈眶!

此时,轻风徐起。落日余晖洒满整个山峦,将一老一少的影子长长的投映在对面的山壁上。

瞭望远山,林虚子思绪澎湃,不禁仰天一阵长啸,却是惊得四周白鹭齐飞,余音缭绕

停留片刻。林虚子一弯腰,却是将小湘楠再次抱了起来。

“楠楠,可要抱紧咯……我们可是要下去了!……”林虚子长声一笑,无不还留有丝丝酸楚。

“啊!…啊?…又要飞?!——不要——”小湘楠还未能从刚刚奇妙的感觉中回过神来,却又听到爷爷说居然要从这深不可测的悬崖下去?这下可真是的惊叫起来。可是“吧”字还没叫出声,只觉身体悠的就往下坠,一颗心就跟着收到嗓子眼儿了!一双手本能的抱紧爷爷的脖子,却是再也不敢睁开眼!

却见林虚子一声轻喝,右脚轻点地面,人就向前飘过八尺,直向万丈绝壁飞身跃下!但见双脚在空中前后划动,有如踏着水面,人就斜着向前缓缓落下。身法美妙。时而右脚一屈,如金鸡独立,人便急坠直下去,去势如箭!待得这般急下十尺,便又见右脚在左脚背轻轻一点,左脚又一屈,同样在右脚背轻拍,每换一次,身子就三百六十度旋转一次,人就仿如脚踏楼梯,不降反升!上得一尺,却又是急下十尺!

正是冠绝天下的达摩“一苇渡江”和武当“梯云纵”!

如此反复急下缓升,把个小湘楠弄得个心也急上急下,兀自一会儿惊声尖叫,一会却又哈哈大笑。

小家伙刚刚已经体验过一次,却是再没那么十分害怕。虽然有点眩晕,心中一种奇妙感觉却是越来越强烈,长这么大从来没体验过这种感觉,也从来没有觉自己的爷爷居然会有这么厉害!内心既惊奇却也是兴奋不已!渐渐地小家伙已然适应这种感觉了,居然睁开了双眼。耳旁呼呼生风,趴在爷爷的肩上,就现自己正在云雾中穿行!依稀见得对面的崖壁正在急急地向下滑动。小家伙壮着胆子悄悄回过头来,朝着四周一望,这视线一开阔,突然觉得自己下降得没那么急了,看着附近的山壁,反倒觉得下去得好慢好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