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虚子先看见的是一道冷光正迎面扑来,双目顿时有寒风划过的味道,想要流泪的味道。右脸太阳**的汗毛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一股厉风正在侵入,破空的尖啸充斥着耳根,瞬间就要穿透自己的神经中枢;而左边的脖子,更是清晰地感受到死神是怎样一点点地盘剥生命;更可怕的是,背脊似乎已经要开始享受死神的抚摸,而且上下都是死亡之气;而陈天佑却是将他仅有的一点希望都给破灭了,森森剑气似乎正在撕开自己的头颅。余下的就只是死亡!

劳累了一天的村民们此刻正在梦乡中。

经常光顾“醉花楼”的三教九流不论文人雅士、江湖豪杰或地痞小三之者能知道花娘背景的人却不多。而花娘这个名字只是江湖上叫出来的。她的真名、打哪儿来却无人知晓。当然,这对来“醉花楼”消遣的人们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快活。而“醉花楼”就是能比“怡红院”让他们快活十倍的地方。

屋是木屋,房屋不大,却有两层。吊脚楼。

幸好没有看见。幸好昨天只看见一条影子从头顶一闪而过,就消失在衙门内没了动静。若不是今早楷爷吩咐到客房送洗脸水,还真不知道有十二个客人!

八年前从外地来一中年壮士,怀抱一病重的两岁男童,据说是上少林寺求医。不久后牛阳城就出现了一家私塾,私塾先生也就是楚大先生,不到两年光景,因楚老先生作风正值,教学有方,渐渐大有名气,前来求学的络绎不绝,包括开封城内的达官贵族。四年后由开封知府大人下令扩建私塾,并挂牌名曰“五峰书院”,撤消开封城内大大小小的私塾二十来个,从此,牛阳城因有五峰书院而名声大燥。当然,为此楚老先生也得罪开封城内不少同行中人。

“爹爹,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教我写字呀?”小姑娘一边磨一边问白衣人,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盯着白衣人的脸。想必白衣人就是她爹爹。

马车穿过镇中心并未停歇,一直行到在北边,然后就从左边入到一个巷口。来到了一座大宅院前。

宅院很大。两个带刀的侍卫正立在大门外。

门上一块大牌匾,上书“镇远镖局”,几个大字格外醒目。

“吁……”

车夫将马车停了下来。来者五十多岁,一身青衣素装,头顶道冠,长须飘然。正是“翻云手”林虚子。

林虚子下得车来,走近车棚,撩起后帘。

“楠楠……来,我们到了……”

接着一个九、十岁左右的男孩就从里面走了下来。

“…这是哪儿啊?爷爷……”

男孩一边使劲揉着双眼,一边侧仰着头问。

“哈哈……嗯,我们进去吧,等下你就知道了……”然后拉着小孩的手朝大门行去。

来到门口,对着两个守卫双拳一抱,“烦劳二位兄弟代为禀报一下杨镖头,就说故友前来拜访”。

“请问您……如何称呼?何以认得我家镖头?”右边一个守卫也抱拳还礼问道,倒也礼节周到。

“哈哈哈哈……”林虚子一捋长须,“嗯,老夫姓林,就说儿时伙伴前来看望,你们镖头就知道了……”

“嗯…”守卫迟疑了一下,“那好吧,请先生稍候片刻,待小人前去禀报”,然后转身就进入门内。

林虚子一手叉腰,一手捋须仰头环顾大院,眼里尽是欣喜之色,口中尤自喃喃自语,“唉,不想十年一别,变化真大啊…真大啊……”言语中无不充满沧桑和感慨。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门内传来,林虚子即刻向门内一望,然后踏上台阶,一抱拳哈哈大笑,“唉呀,杨大镖头别来无恙啊!……”

门口就出来一中年人。三十四五上下。浓眉大眼,天庭饱满,四目有神,气势勃。当地一站,却是不怒自威。正是“镇远镖局”杨震天。

杨震天看到一个青衫老者正给自己打招呼,却是显得有些茫然。右手半伸,左手摸着自己额头,似乎在仔细思索。

青衫老者微微一怔,随即却突然像个小孩子,一边拍手一边笑,还唱着旁人难以听懂的小曲儿,“…蔡花头,头无,长虱子,虱子掉,满身爬……”

“你…你是…”

杨震天听到这曲子,眼里放光,双手颤抖,竞自指着青衫老者,激动得说不出话。只见他一步跳下紧抓住老者的双手。

“你是…你是刀子啊?…你是刀子啊?……”却语中带咽,目中含泪。

“哈哈哈哈……好在你还记得刀子啊……棍子……哈哈……”林虚子也是高兴异常。旁边的湘楠兀自呆呆的看着二人。

杨震天仔细地打量着林虚子全身上下,突然盯着看了半天。好像想起来什么。

“咦?不对啊?”杨震天右手一捎自己后脑,“按理说来,如果你是刀子…嗯,应该年龄我和相仿才是……没你这么老啊……”

林虚子又微微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一捋长须,把脸凑到杨震天面前,并用食指点着自己耳根。“来,来看看这儿,看看这儿,仔细看看啊……”

杨震天似乎有些好奇,凑过去还真是仔细看,看了半晌,又看看老者的眼睛,也大笑起来。“真是,真的是,还真差点没认出来……”两个紧紧拥抱一起,居然又是拍又是打。

“这个小孩是?……”这当儿杨震天才注意到一起还有个小孩。

“楠楠,来,叫杨伯父……”林虚子随即拉过小湘楠,“哈哈,看看我激动得,把他都忘这儿啦……”

“杨伯父”小湘楠甜甜地叫了一声。

“哎哟,这家伙真乖……是你的……”杨震天蹲下来摸着小家伙的头,显得是爱不释手。

林虚子凑近杨震天耳边低语道“是大哥的遗孤”。

“啊……”杨震天站起身来,双眼有光,“好!好哇!……”竞是激动异常。

末了,杨震天突然一拍自己脑门,“唉,你看看,你看看我们这是在干嘛啊……快进屋!快进屋!……

哈哈,你瞧我这也激动的……”

随即一手拉着小湘楠,一手推着林虚子,一行向门内走去。“今晚兄弟俩啊,可得要好好唠唠,十年啊!今日能够重逢,是镖局的大喜事。哈哈……”

“唉……英子哎…英子……”才入得庭院,就听见杨震天大声朝屋内喊叫。

“唉…”随着屋内应答,就出来一个三十上下的女人,却也是妩媚有加,一看就是贤淑之人。

“哈哈哈哈,你看看,你看看,谁来了?谁来了?……”杨震天看见夫人出来,指着林虚子对她大声说。

却见这英子看着林虚子,楞是半天也没想起是谁。

“是刀子哥啊!刀子哥,不记得啦?!”

“啊?是刀子哥啊?!”英子听夫君说是刀子哥,也显得异常激动,只是眉间也有点疑惑。

“哈哈哈哈……先进屋细说,进屋细说。”杨震天一下也反应过来,不仅哈哈大笑。

却见林虚子对着英子一揖,“弟妹啊,打扰了”

“哪里话哪里话”杨震天一把就将林虚子拉进客厅。

“英子啊,赶紧备酒菜,今儿得好好给二哥洗洗尘。”还没坐定,杨震天就吩咐夫人立即准备做饭。

“好嘞”就见英子转身进去忙罗去了。

原来这杨震天和林虚子是一起光庇股就在一起长大的玩伴,林虚子刚刚长一岁。那是情同手足。小时候一起练武,杨震天喜欢棍棒,而林虚子喜欢刀剑,自小两个就给对方叫了小名,一个刀子,一个棍子,是一直叫到大没改过口。刚刚门口那歌就是兄弟俩给那时候村子里面有个叫蔡花头的懒汉编的。长大后二十岁那年林虚子就和兄长一起在青锋堡生活,而杨震天就开了这家镖局。没事时杨震天就会上青锋堡找林家兄弟玩耍。

却不曾想天有不恻风云,十年前一场飞来横祸让青锋堡成为废墟。惨案生前十天杨震天刚刚押镖去了云南。回来时就听说此血案,急忙赶到青锋堡,却看见满目疮夷,除了烧得黑的石墙断垣外,就只有黑色的血渍几乎染红整个山头。当时杨震天只觉肝胆欲裂,欲哭无声。到处寻找看看有没存活下来的人,却是连续半月连半个尸体也没看到。最后也只好绝望地返回。后来就在山顶为林家兄弟及夫妇立了块碑,并每天都会去上香拜祭。

万万没想到,十年后原以为不在人世的兄弟却活生生地突然就出现在面前,真是就好像在做梦。杨震天的确是高兴坏了。要不是刚刚看了林虚子耳朵,还真不敢相信是自己的兄弟。原来林虚子右边耳根下有三寸左右的一个疤痕,是小时候两个练武时杨震天不上心用竹棍给留下的纪念。而且适才还看到林虚子的胡须明显是假的,只道他这样定有原因,也就没有点破。反正确定是自家兄弟已经无疑。

兄弟俩这是十年之别再意外重逢,那是道不尽聊不完的话,楞是十坛酒两人从下午直喝到公鸡打鸣方才罢休。聊到开怀处两个是哈哈大笑,遇到伤心处居然也毫不掩饰地号啕大哭。

正道是,人间自有真义在,千杯酒少情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