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上来给她盛粥,她端了过来,只舀了起来一看,便不知道为什么流了眼泪。

毕竟那是四时之诗,似乎是按着,总不该缺咏海棠和清明的几首。

太子胤礽那边,李佳氏可是大着肚子的,她这一胎若是不出什么事,生下来的肯定就是长子了。

可张廷玉却是清楚的,进门这也有几日了,头一次开口求他,竟然是为了一个厨子。

张廷玉背着手,一步步往外面走,看着似乎很轻松,可后面顾怀袖觉得他脚步很沉。

阿德毕竟是小厮,男人的力气比女人下多了,他下手也不知是怎地,狠毒得多。

今儿这一遭,撕破了脸皮也得把小石方给救了回来再说。

当初顾瑶芳是大姐,喜欢找人下棋,有时候也教自己的丫鬟下,不过最多的应该是跟顾寒川下。

柳姨娘接了他的手,帮着顾贞观把鞋穿上,垂着眼眸,却是按叹了一口气。少奶奶进门之后,手段可厉害着呢。有什么她能插得上手的?不过是个姨娘,安安分分地等着便成了。

他走过来,将顾怀袖手里的珠钗拿下来,把玩了一下:“回门,不该风光一些吗?”

顾怀袖琢磨了一阵,还是觉得这一位说话的艺术已经上升到一个自己难以企及的层次了。

被孤立是在所难免的,他也曾经有过一阵忍受不了的日子。

顾怀袖斜了她一眼,摇摇头。

啊?

大红的嫁衣披在她身上,一大早就起来忙活了,却要赶在中午之前嫁娶。汉人习俗不同于满人,一个是中午,一个却是黄昏。

她是那将嫁出去的女儿将泼出去的水,府里的事情顶多也就叫青黛盯着,不出什么大差错就好。

张英家跟顾家姑娘提亲的事情,没出半天,就已经传了开去。

青黛提着衣裙从外面跑进来:“小姐,小姐,老爷让人给二公子提亲去了。”

李光地闻言简直急得头上冒汗,立马给跪下来了:“老臣有罪……”

满蒙家的格格跟汉家的小姐,原本差距是很大,不过久而久之,也逐渐都归拢到一些文雅的事情上来。到底说这种后院姑娘们的游园诗会,还是汉家小姐办得多。

尽管这所谓的“依仗”像是水里的飘萍,浮着,没有根基,也不知是不是随时会被岸上掉下来的石头击沉。

顾怀袖真觉得自己跟身处火坑之一样。

这一夜,顾怀袖睡得出奇地好,竟然也没有一大早地起来。

从来就没有什么姐亲情,顾瑶芳走了,她清净。

话说完,他竟然一转身就走了,果真没要一分钱。

下面j个阿哥,年纪都不大,不过本事都不小。

这顾瑶芳不肯跟自己坐,也不知是想要她过去跟柳姨娘一起坐,还是想自己去跟柳姨娘一起呢?

青黛也扯着个灰se的大鱼纸风筝,一面拉着线,一面道:“莫不是明相那边?”

还记得他那一戒尺下去,顾怀袖含着泪瞪视他时,竟有猫儿般楚楚可怜的感觉。

“……”顾怀袖停下脚步,扭头,只指着青黛道,“你就这样作吧!”

“你!”

她只觉奇怪:“大姐身子不好,娇贵一些,府里上下照顾她一些也是应该。”

青溪有些怕,今儿这兆头一点也不好。

边上开了道小门,出来不少看热闹的顾家下人,也有不少过路的探着脑袋看。

说到这里,青黛也愣住了,主仆俩在屋里没出声,竖了耳朵听。

“大姐,今日我只是听从父亲的话,来劝告于你。我说的话,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说我的便是。”

外头人说g姑娘不学好可不仅仅是说她无才,这世道本就是nv子无才便是德,顾怀袖名声坏在出门多,还跟外面男人扯不清。

她给青黛使了个眼se,青黛点了点头,暂时没动作。

字迹清秀隽永,一看便出自大家闺秀,能透过这字见着顾瑶芳那清雅姿态,只可惜兴许是接到消息的时候太过震惊,这字迹,略散乱了一些。

张廷瓒见自家二弟这模样,只叹气,“想当年多少淑nv名媛上门来,巴巴要倒贴我。换了你这行二,跟全京城都没姑娘了一样。”

怔了半晌,待张廷玉重复“起笔”二字,她才明白过来。

“是,先生。”

张廷玉便呈上来那一封信,已经拆开看过,此刻张英接来一看,也是眉头紧皱。

这样的家庭之,难免有官场上种种往来,更何况张英的儿子都不是什么庸人。

顾贞观难得出来游玩,他是个不拘泥世情的,只带着顾怀袖一起来,出门的时候顾怀袖还不知道有张英老大人这一家子的事儿,不然就是装病也不肯出门。

顾怀袖轻轻用扇子打了青黛的头一下,她一边站起来,准备伸个懒腰,又一边笑说道:“什么运气不运气的?你只听说过虎父无犬子,可我告诉你啊:富不过代,大多都在第二代就坏了。”

请了家法,留下的伤其实很快就敷过了。

对这个孩子来说,这一件事,怕是他一辈子都忘不了,至于以后会长成什么样,谁也不清楚。

这一件事,到底是好是坏,也不是他们可以预料。

吴氏只觉得心口揪痛,忍不住回头瞪了一眼顾怀袖,却见顾怀袖一副走神的模样,顿时恨得咬牙。

她摸着张廷瑑的头,轻声哄道:“不怕不怕,以后有这种事,娘都给你担着,看谁还敢欺负你。”

“爹说了,是男子汉大丈夫,就该自己当事,廷瑑不要娘来帮。”

张廷瑑摇了摇头,有些不大理解。

相比起母亲,他更憧憬的自然是父亲跟大哥,所以一旦这两个人说了什么,都愿意信。

可现在吴氏的说法,跟其余二人之间起了冲突,对张廷瑑而言,事情当真是难办了。

“你爹全是胡说八道,别信他的……来,到娘这里来,好好说说话。”

吴氏啐了一口,一副不把张英的话放在眼底的模样。

顾怀袖瞬间就想起一句话来:慈母出败儿。

经过这一次的事情,张廷瑑已经是成熟了不少,也知道自己赖在母亲的怀里一点也不好,便道:“儿子坐在下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