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泽继承大统,本就颇遭人非议,如今因与母家决裂,这一根支柱便倒了,又因他为人过于多疑,让人不好亲近,因此,连一手将他推上帝位的景年,也并不与他怎样亲厚交心,明泽见太后死,众位来奔丧的明玳明褚等人,皆有虎视眈眈之意,不由得又流了一身冷汗,更加百般笼络景年,怕他生疑心、起反意,自己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吴小山见她惊讶的打量自己,便将竹竿插到菜地的篱笆上,自己则走过来对着康三元深鞠一躬道:“师父,徒儿给你拜年了。”

景府的马夫王大今天很慌乱——昨晚是除夕,夫人赏了他一坛墨老酒,他喝过就睡了。今日清早起来,现马厩里侯爷那匹素爱如珍的银鬃马一身白毛汗,正虚弱的趴在食槽旁一动不动……

一种无处抓挠的愁思,想什么都不能纾解的愁思,他不自觉的将手放在胸口的地方揉了揉,低头注视船头下缓缓流动的江水。

吴小山言简意赅的说:“嗯”

除了不该坐皇帝的位置之外,明夜倒也没什么大过错。

仇老板见问,十分温雅的微笑道:“小娘子怎么不多送些来,那画已经被一个南来的客商买走了”康三元彻底放了心。转而又有了新想法,问仇老板墨云轩里收不收彩绘瓷器?

再后来回家——家还是那个家,可总是与以前不一样了。在林夫人母子的面前,景年总有种自己是外人的感觉。因此,他从不在景府多待,而外面也确实缺不了他。

一来二去说的口干舌燥,眼看时间一节一节的过去了,客人夏风却像毫无觉察,依然自然大方的端坐着,话虽不甚多,却并无去意。

景年的先祖,原是封疆大吏,从其祖父起,方调入京都任职。景年之祖父亦是武将,位至右卫上将军,后没于梁州平叛。其祖母生有两子三女,长子景瑄,次子便是景年之父景权。

好在夏风自进了衙门之后,一直很受器重,才渐渐将家撑了起来,现在他的两个妹妹也都十一二岁了,兄妹三人雇了两个粗使的下人过日子,一切全是夏风顶着。

先是,渝州城里的领导班子换了,景年的大军过境时,将殷大人及他亲随的官吏关押起了好些,留下了一支兵马,并一位余姓的副将暂代城主之职,渝州城剩余的小官小吏均人人自危,不知该如何行事,这事康三元也从康望福口中得到了证实。

这天,康三元做成了一笔大生意,心情愉快,晚上便与银姐忙里偷闲去逛花灯会。

这次梦中的对象是夏风。

一语未落,康三元蹬蹬倒退两步,哎呀一声贴在了宋崖腰上,扯着宋崖便往回走,一边道:“我们回去在山下住一夜明早再来,我害怕!我没带火石,我不会功夫,我不敢在这荒山野店黑灯瞎火的地方待啊……”

吃饭时康三元先尝一遍饭菜的规矩,不知从何时起改了,此时两人各端各的碗。

她强自镇定的依然坐在小板凳上,问道:“钱少爷,这么晚了,你来有事?”

晚上把门守到宋崖回来,八八的告诉他今日卖画的经过,想问问他的想法,宋崖被她堵在门边,听完她磕磕巴巴的讲述,只笑了笑不语……

君心诚切切,妾意情楚楚。

可是有些事,大度即是纵容。

某一天中午,喊住宋病秧子,要替他量体裁衣。

康三元梦了一夜的前世今生,后来梦见自己在出租屋内指着董清谭悲愤的叱问:“说!那个女人到底是谁?是不是薛倩……我早就知道!你们——”

天气虽然不热,但挤得难受,康三元瞄到城主殷大人——一个瘦小精干的中年男子,身穿大红蟒袍,正带着随从官员跪在金鹊桥前,不时直一直腰舒缓一下。殷大人的左右两侧拱卫着六七个贴身侍卫,康三元看到堂哥康望福也在里面,便又忍不住留神搜索了一番,竟没有夏捕头的身影,心中隐隐有些憾意,不过倒轻松起来。

怀着这种纠结而郁卒、兴奋又羞愧的复杂心情,康三元到了家。

康三元的大哥康望福看来是巡捕路过此处,穿着官服,带着刀,憨厚稳重的模样。走到车子边,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道:“三元,你最近怎么……有些奇怪”说着又看了一眼木车,疑惑的道:“这是你的?你替人家送货?”

宋病秧子原模原样的躺在床上,动也不动。康三元站在门口观察了一会,看他胸口微微起伏,便放了心。叫道:“哎,我回来了,你今日有没有起来?”旋又看到桌上的粥还在,原封不动。

宋崖一个人在家,面带焦躁的解开自己的衣服,查看胸口的伤势,还是没有结疤的迹象,他咬着牙自己换了药,额头上滴下大粒的汗珠。

康三元忙道谢,又从堂屋搬出两只板凳,让他们坐下,小孙福已经自动的蹭到了桌子边,看着桌上康三元剩的半个地瓜吮手指了。一院子的人都看着他笑,康三元连忙拿起地上一个未剥的,细细的剥了皮,递到小孙福手中。

康三元怀疑他又动了疑心,便不再管他,独自将桌子收拾了,将他剩的那大半碗饭倒给小黑屋里的母鸡。

那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

元春打头道:“不坐了,我们几个今日约好去西禅寺上香,正好路过你这里,顺道来问问你们两个去不去?”

银姐便看康三元,康三元便问:“今日是什么节,这上香是为哪般?”

元春闻言一扭脸望着身后众人笑道:“上香还管什么节啊,我们大家伙看今日天气好,出去散一散,许过愿的还个愿,有所求的上柱香,不过是去玩玩罢了——”说着又问:“去不去?不去我们可走了啊,日头都到天顶了——”其他几个媳妇也笑嘻嘻撺掇。

康三元纠结着盘子还没画完,银姐犹豫着自己的身子,两人正盘算,忽听门外一阵马蹄响,然后便听站在门口的青凤惊讶的道:“唉吆,这不是夏捕头么?!”

屋子里众人闻言,纷纷稀罕的转身向门外看。

门外便传来夏风那醇厚的声音:“青凤嫂子好,原来诸位嫂嫂都在,我不一一见礼了……”

康三元耳中听到他的声音,站在当地,却觉得两腿又一软……他,回来了……

银姐听到,心里却暗暗高兴,拍腿笑道:“走,看看去——”一边起身,拉着康三元就往外走。

一到门外,便见暖暖的春日下,夏风一身利落的青衫,牵着马,正笑微微的立在那里,康三元一见,禁不住也傻傻一笑,手指紧扣着袖口,她觉得自己又要不淡定了——

这里众人见他两个一见面,都不说话,只站在那里对看对笑,都起了好奇的心,也不急着去上香了,纷纷站在那里八八的看他两个的光景……

这时,不远的对面,忽然出来了一道明晃晃的身影,锦袍秀逸,玉面金冠,直冲着两个人,不徐不缓的踱了过来……

眼尖的元春先看见,也“唉吆”了一声,回头对屋里屋外的人说:“天呐,你们看看,那不是三元那个病官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