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单是这一根,顾浅注意到,生长在这些台阶夹缝和墙壁缝隙间的草叶虽然长得还是青葱翠绿,但比起别处那肆意乱长的同类来说却不是在一个重量级的。

念头的流转只在转瞬,呛鼻的灰尘窜地而起

“也有人这么问过,”这不修边幅的邋遢大叔显然所言不虚,上来就切入了顾浅现在最疑惑的那几个点,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变成这样是在两个月前。”

天无绝人之路。

此情此景若是置换在任何一个度假胜地都合情合理,可放在周围全是废弃建筑的灰暗背景对比下,用“格格不入”来形容都是轻的了。

却猝不及防地撞上一双茫然的眼睛。

上头的统治者可没一个会乐意在被如此挑衅过尊严后还留活口。如果真选了这条路,男人几乎可以想得到这群家伙的下场。

“啊有什么好一惊一乍”第一个被推醒的那只鬼粗声粗气地抬头,下一秒就愣住了,“慢着”

刹那间,他扭头就跑

这下才都放下心来。

然后,在那家伙露出满口獠牙,真要向着她颈动脉撞来的那一瞬间伸出手,生生托住了它的下巴。

童谣看她茫然的表情就知道她根本没听说过这名字,纵使急得要跳脚也不得不耐下性子,一字一句地解释起来。

毕竟平时哪有人来劫狱啊。

虽然主意是自己提的,但童谣还是一言难尽地捂住了脸,他试探着开了口

男孩试探着睁开一只眼睛,果真看见地面虽近在咫尺,他自己却是被揪着领子给拎住的。

他一副从未被人如此征求过意见的诚惶诚恐,周德如点头。

拜雍的目光定格在了顾浅身上。

焦糊味一阵浓过一阵,列乌维斯大公明显已经是严重受损。它还在剧烈地颤抖,头顶的那顶圆筒高帽早就歪斜着落了地,顾浅都看到了烫焦的皮肉在飞快地重新生长。

“我期待的可不是这样的战斗啊。”此时此刻,比起之前的纯然狂喜,再度直起身的列乌维斯语气里已经掺杂了点不满,“要只是一味地四处逃跑,和那些享于安逸的猎物又有什么差别。我好不容易兴奋起来,这么泼我冷水”

顾浅“唔”了声,她倒没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康内尔悚然一惊。

杨桃完全摸不准顾浅到底在想什么,想跑又拔不开脚,慌张地不住用余光去瞄顾浅和越来越近的鬼们。

远远看见扫过来的车前灯,她想也不想地一头扎进了林子里,藏在某棵格外粗大的树后,以确保外面连她的半片衣角都瞧不见。

那么问题来了,顾浅想,现在给力量加多少

“我我我,我怎么抓得住你的”顾浅皮笑肉不笑道,“你以为上次脱手以后我还能一点防备都没有的了”

隔得这么远,他们只看得见大半个脑袋埋在水里的海怪和挂在它脊背上的小黑点。

那边的两人怔住,等杨桃护着火苗走近,他们才瞧见,牢牢地卡在这凹凸不平的食道里的玩意儿居然是个小木箱。

大批鱼人都在四处乱撞,推挤开它们往那里跑的难度活像逆水行舟。顾浅几下就没了耐心,来一个拎起领子就往旁边一扔,硬是收拾出了条像样的路。

顾浅“你去捞出来。”

老陈喝了点水,缓过那股气虚的劲儿,咬牙切齿地问“那把我关起来吊在那里又是为什么”

哪怕是这样也够人受的了,它的嗓音嘶哑又带着一种不可名状的尖锐,听着直让人汗毛乍起。那个缩在操作台旁看完了全过程的中年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趁着在场的人要么昏倒要么被这喊声膈应得不行,眼看没人留意自己这边,这就想悄悄溜走。

顾浅正大光明地沿着走廊走了一圈,她看不懂那些在头顶和墙上弯来绕去的铜制管道和阀门,但也瞧得出它们都是崭新的,新到连一丁点锈蚀都没有,再联想下这座塔最重要的用途还是用来供暖和电气十有,是在严寒降临以后才建的。

“张姐”

她正困惑着,岂料话音未落,“当啷”一声,凭空出现的硬物响亮地砸在了脚边的石块上。

没挣动。

他把包袱皮一解,“压得我前两天才不小心翻出来,想着没用又给收起来了。”

顾浅深沉地“嗯”了声,不着痕迹地搓了搓自己露在外面的胳膊。

信你的邪。

小丑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

刚放学的俩高中生自顾自讨论得热火朝天,根本没顾上音量,回话的那小姑娘也挺捧场,“还能怎么着,电视上说是猝死的啊”

严拯所说的“出口”,换句话说就是某号地铁站台。他们还得庆幸当初修建这里的时候一拍脑门,独立出来了一道换乘入口,现在只要再沿着尽头的楼梯上去,就可以顺利地重返地面。

“对了。”

经过之前的一番折腾,寂静总是令人心生不安。顾浅突然想起什么,开口打破了这无言的沉默“我记得你们说是从外面来的”

严拯“啊”了声。

“对,”他又挠挠头,“别的地方都被植物给盖住了,我们也不知道哪里还有活口,也是断断续续跨越了好长一段才找过来”

既然这样就好办了。

顾浅没能从如今已经殒命的中年人口中问出多少来,他在出事的那天直接进了地铁站,情况稳定后才冒险轮班出去,对外界之前的情况一概不知。他俩这种跨越了小半个城市才找过来的,搞不好知道植物疯长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能多知道一点,就有希望尽早搞清楚这末日的源头。

“那天,我是说这里变成这样的那天,”顾浅问,“到底是怎么开始的”

孙芊芊的脸刷地白了,严拯虽然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倒也不显得有多意外。

“其实地铁站里还好好的时候,也没少把这个拿出来讨论。”

他支支吾吾道。

“从外面逃进来的也不止我们俩,可是大家说来说去也没个定论,都是众说纷纭。再加上当初的确是一瞬间的事,突然之间就翻了天,根本分不清是哪个先发生的行道树开始疯长,草直接把马路都给顶破了,车上的人根本没来得及出来就被缠得封死在了里面,街上的也落不得好,我亲眼看着有个人来不及跑直接被咬掉了脑袋”

他咽下唾沫“我和芊芊是在家里才躲过了一劫,要不然也”

严拯说不下去了,那一天的状况显然混乱至极,时隔这么久也捋不出个结果,沉默之时,反而是脸色苍白如纸的孙芊芊低声开了口。

“树。”她说。

顾浅皱眉望着他俩。

“我就记得,”孙芊芊的指甲掐进肉里,“印象最深的是之后冒出来一棵特别特别高的大树,树底下还有花粉一样的东西飘出来,我们都没敢太靠近,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语气里也充满了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