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过来对方白天八成是藏了拙,骨子里根本不是个善茬,郑哥眯起那双同样凸出的眼睛,谨慎地提防着她所可能有的每一个动作。眼瞅着她的拳尖又是直冲面门而来,他毫不犹豫地一偏头,同时恶狠狠笑出了声。

顾浅抓住地上那人的手腕,拽着拖过去和他的同事们拴在一起,再动作熟练地扯下块布,团吧团吧塞进他嘴里,堵得严严实实,想来是中途醒了也叫不出声了。

这个村子,连一座坟墓都没有。

“你在干嘛”

就这么死死按住了他冻得梆硬的脑壳,上也上不来,咬也咬不着,真是活活要把个僵尸又气活过来。

她道“我还是更好奇你刚才说的那几句话。”

“等一下,”她说,“你别笑了。”

三十天,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这间船舱固然可以当成暂时的庇护所,撑一两天是没什么问题,却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下一秒,她的视线停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一扭钥匙落上锁,她转身去等电梯。

“不会。”

突兀响起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一愣。

到底是混血,鱼人的吼声虽在嘶哑中透着一股子古怪的尖锐,嗓音也同样惹人不舒服,但还保留着人类的声带,吐字尚且清晰。

它垂着脑袋,在蒸汽塔里的嚣张早就消失不见,这会儿看也不敢看顾浅。

“他们不会轻易惊动老祖宗的,害怕它们发火,”它跟竹筒倒豆子似的闷头说道,“之前是因为我马上要回海里了,过去传个话会多多少少卖点面子。现在我不在,应该暂时还不敢叫它们过来。”

顾浅才想起来,生活在海底的怪物们长生不老,对这些村民来说可能已经是不知道多少代以前的祖宗了。用这个角度想想,它说的八成是真的。

“你们真是当初这儿的村民跟它们繁衍下来的”

一听到她的声音,鱼人瑟缩了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地点点头。

老陈喝了点水,缓过那股气虚的劲儿,咬牙切齿地问“那把我关起来吊在那里又是为什么”

鱼人明显很是心虚,它给出的答案跟老陈当初隐隐约约听说的相差无二。

“为为了祭祀。”

“我们部族流传着一个传说。”它吞咽了下,结结巴巴地招认道,“当有一天鱼群离开,寒冬降临,它就要醒了。”

顾浅一愣。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她嘴巴微张,很快就在脑海里搜刮出了这既视感的来源。

她在那艘海盗船上也听到过

那个叫张保的船员曾经提到过,他们船上有个神神叨叨的家伙也总嚷着类似的话,还说这是自己村子里的传言。敢情那家伙原来是这里出身的。

“它”杨桃问,“它是什么”

原以为这也能从鱼人嘴里问出来,却见它摇摇头,一张长相古里古怪的脸上也满是纠结。

“这传说太久了,比我们活得最久的长老还要久。”鱼人嘟囔道,“我也只知道它沉睡了很多很多年,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可能是某只足以掀翻陆地的巨大海怪也可能是别的。除此之外,长老们传下来的口信是据说只要我们在它醒过来的前夕,用活人和世代传下来的信物举行祭祀,到时候就可以求得它的宽恕,免受波及。”

“所、所以”

它硬着头皮往下说。

“所以你们就在外面到处找遇险的人,”顾浅替它说了下去,“再把他们带到这里。”

这时候再回味起郑哥领她俩参观说的话,就颇为耐人寻味了。那个咬重了读音的“责任”,原来是说当活祭的责任。还有所谓的“让大家放松的庆典”,恐怕于当地村民是如此,对外来者就是死期了。

既然如此,别怪她下狠手,怎么着也得让这些家伙吃点苦头才行。

“信物在哪儿”顾浅抬起头,笑盈盈地问。

殊不知这个笑容就把鱼人吓了个够呛。

“不清楚,这个我真不清楚”

它连声说,生怕她真像黎烁说的那样要用什么非常手段来逼供,脱口而出道“这个不在我管辖范围内,别人可能会知道得多”

意识到自己一个嘴瓢把同族卖了个彻彻底底,鱼人悔恨地闭上了嘴,可这已经来不及了,它眼睁睁看着顾浅若无其事地起身走到窗前,趴在窗沿上瞧着外边的状况。

挨户清查的村民三三两两地分成几队,眼瞅着也快到了他们这儿。

夜里的气温比白天还要低上好几度,也许是已经做好了彻夜搜查的准备,他们都跟那支探险队一样裹得严严实实,防风帽和围巾一戴,根本看不清楚谁是谁。

顾浅心下有了决断。

最快打听到消息的办法,永远是混入敌人内部。

“你们怎么想”她转头问。

杨桃惦记着结束后的表现分,理所当然地没有什么意见。但老陈遭了这好几天的罪,虽然有几分气不顺,更多还是心下惴惴地打起了退堂鼓,想的是早逃出去早了事。黎烁介乎于其间,他托着下巴思索了数秒。

“逃是没法逃的。”

他开口道“这片海底下都是他们的地盘,不做个了断早晚被追上。”

一句话正中红心,老陈再没了退缩的理由,他满头冷汗,“那那那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