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羽知机,连忙率领众将呼啦拉跪下一片,一起高呼:“臣等愿辅佐王爷成就大业,竭尽丹诚。共抗东关!”

我们苦中作乐,相对一笑。想起这些年的事情,却又感伤不已。方逸柳忽然胡乱擦了擦眼睛,低声说:“赵墨,赵墨!咱们别这么丢人了成不?”又对旁边一人歉然施礼:“殿下,小臣乍见战友,一时欢喜,失态了。”

众将纷纷感愧,就在这时,我派出去侦察的细作也先后回来了,急匆匆上来禀报前方情形。他们得到的消息和严昊说得一样,皇帝被东关人困在宫中,宁死不降,严昊索性纵火焚烧皇宫。皇帝陛下就此殉难。

心乱如麻,我的手有些抖。冷汗和痛苦让我眼前黑。不知道是不是幻觉,那个刹那,我似乎能感应到黑暗中那握弓的手也在抖。

我面色一寒,起身反手一刀,把他砍落马下,一字字说:“以下犯上,违抗军令者杀。”众将大哗,只是我向来治军严厉,他们还不敢说什么。杨铁晟背上中刀,血流如注,一时也不会就死,躺在地上只是瞧着我,眼中忽然滚出泪来。

我心里陡然一阵冰凉,默默滚鞍下马,跪倒尘埃,对着京师磕了三个头。众将见状,无不变色,纷纷随我下马跪倒。

我纵然曾经有心拥立齐王,那是为了白国,可不是为了自己。既然白见翔如此见疑于我,又为了白铁绎如此伤心牵挂,我便是拼却性命不要,也得为她救回白铁绎。

以陛下的性格,处罚越严厉、杀人越多,只怕局势越糟。前路似乎是一片浓重的灰黑色,我看不到一点光亮……难道,我真要让所有人给皇帝陛下陪葬,希望渺茫地熬到最后吗?

好容易和安德烈等人说妥,两人跟着这只假考古队一起去吉尔吉斯斯坦。这个国家是昔日西丹帝国定都所在地,赵登峰其实肖想了很久,却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亲自去。

白翦翦见他牛皮烘烘,心里暗暗嘀咕:倒是散打冠军,可惜只是全班散打冠军……奇怪这家伙怎么一打架就凶神转世似的。果然是临场型选手,善于水平挥吗?

赵登峰脸一红,嘴硬说:“全班冠军还不是冠军,放到全校、全市什么的,我赵登峰也不怕谁。要不是那次拉肚子没能参赛,没准我还一路打到全省冠军呢。”

他为了留下九转龙纹印,胡吹大气,连《sce》都扯上了,就差抹抹眼泪,作出不摸到巴布扎布死不瞑目的可怜样子。白翦翦听得忍不住闷笑,赶紧低头轻咳两声,心想《sce》哪里会这种玩意啊。也亏得安德烈被他绘声绘色的表情搞迷糊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否则非拍死赵登峰不可。一众考古队员固然顿时对赵登峰惊为天人,安德烈也傻了眼,再不好立刻窝藏了九转龙纹印,没办法又取了出来。

扒开人群一看,赵登峰不由得瞪大眼睛。搬开大量石块之后,眼前赫然出现一块平整的地面,中心也是一个巨大的莲花印,看得出是几十块石头镶嵌而成。莲花印中心有个徽标模样的精致图案,赵登峰凝神看了半天,忽然跳了起来,磕磕巴巴地说:“九转龙纹印!”

“不客气,你们中国人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做恩公为快乐之本……所以……”

“小心!”赵登峰忽然一把将白翦翦的脑袋按了下去,白翦翦就听到“呼”地一声,什么东西擦着头皮过去了,刮得额角上激辣辣作痛,随即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倒有点像电影里听过的狼嗥。大概是一头野狼被风暴卷飞,差点就撞倒白翦翦的脑袋,现下也不知道飞到哪里砸死了。

赵登峰不想吓着她,但还是小心解释了现在的问题,白翦翦听得脸都绿了,她也听说过蒙古的沙尘暴有多可怕,连火车都能掀翻,活埋个把人一点问题都没有,眼下到处都是光秃秃的,连草都不怎么高,一点遮挡都没有,真的风沙一来,只怕两人立马穿越到白朝见赵墨去了。

既然是如此重要的战略要冲,在东关灭白国的几次重大战役中,理应有小固城兵马的作用。可令人疑惑的是,不止《白史》,就连在《东关史》中,也很少看到小固城的对应记载。

“啊?”几个人愕然看着这飞快腐朽的一幕,一时间都有些惊心动魄的感觉。白翦翦早知道这拓片朽坏得很快,可亲眼看到这来自千年前的痕迹一下子消退,还是心中百感交集。似乎,冥冥中某种神秘珍贵的东西随着时间倏忽褪色消失。

朱外尼在《世界征服者史》里面,提到过*与西丹帝国君王第一次交战时间,那还在白国完全覆灭之前。如果白见翔死于国破之后,只能说明——赵墨在危局中放弃了白氏王朝,独自万里出走。

我愣了一愣,又好笑又有些佩服之意,苦笑道:“原来刚成亲就要给我打杀威棒了。启禀公主主帅娘子大人,小人昨日已请辛敢为通知诸将,今日例会延期一个时辰。所以这杀威棒还打不着我。”一边说一边穿衣起身。

烛光盈盈,我挑开她头上红巾,凝视她秀丽的脸。这几年,她越清瘦了,但还是美丽无比。因为瘦损,昔日的沉静幽娴变得凄艳了些。

“我会把兵权慢慢交给你。”她是这么和我说的,甚至不带任何神情波动,但我后来一想就觉得有问题。

看得出来,军中每个人对她都是真心敬重。看来,她已经交出她能够奉献的一切,只为留下对抗东关的最后一道堡垒。

白见翔略有些吃惊,大概没料到我怎么知道这是北地,良久叹息一声:“墨……赵将军,你果然聪明。那你就该知道,东关积势数十年,我朝积弱数十年,形势已成如此,非一战之胜败可定。纵然是方逸柳……也守不住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