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时,章年卿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会对他产生多大影响。

未婚男女出嫁前十天是不能见面的。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去翰林院赴任。

冯俏差点跳起来,飞快的说了句不用了。狼吞虎咽,大快朵颐。迅速告辞,离开饭桌。

章年卿眼睛一瞪,“他只比刘俞仁小一岁,两人差了什么。”

刘宗光见他这副样子便心软,目光扫过诸人,发现满屋子的谋士门客无一不想为刘俞仁求情的,纵然此刻他在震怒,这些人仍然满目担忧,企图什么浑话。

开泰二年,春。

刘宗光抓起桌子上的东西劈头盖脸的向刘俞仁脸上砸去,吼道:“你跟着孔明江念了那么多年书,你他娘的就只给我考了一个贡生回来。我不指望你拿状元,也至少考个进士吧,啊!哪怕同进士身。你老子我也好安顿你!”

王皇后扭头,只看见冯俏纤细的身子,瘦弱的腰肢。她闭了闭眼,好陌生啊。好多年没有人给她行过如此大礼,她愣了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才道:“起来吧,我现在已经不值得你跪。”

章年卿却一脸无辜,目露疑惑,很是不解:“怎么了?”

族长夫人奇怪的看了许娇一眼,不满道:“什么冯姑娘章夫人,俏姐儿是衍圣公的亲外孙女,不过发生一点小事,你就把人往外赶,赶明传到衍圣公耳朵里。这像什么话。”许娇一僵。

章年卿态度强硬,“要脱。”一副没得商量的语气。

“嵇叔叔?”不可能,章年卿迟疑着,“太妃的事,我们办的隐秘,应该没有露出马脚。”

章年卿点点头,问道:“在别人手底下讨生活很不容易吧。”

章年卿道:“倾诉衷肠是这么用的吗?你也不怕把冯先生气死。”

章年卿淡淡开口,对假扮车夫的赵鹤道:“走吧。”

冯俏呐呐的,“哪有直呼其名的,天德哥你快放我下来。”

章年卿没说什么,避到前院去。临走前道:“少奶奶要是回来了,叫人去前院通知我一声。”

章年卿瞪大眼睛,冤枉极了:“我哪里不心痛你了。”

冯俏扑在孔丹依怀里大哭,哽咽良久,小声道:“他让我不害怕。”她缓缓抬头,泪眼婆娑看着自己最爱的母亲,“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明明我怕的事那么多,可他一个人,就可以让我什么都不怕。”

“这就更不可能了。要祭祖也是你跟着我回桐庐,哪有女婿跑到媳妇娘家去祭祖的道理。”

章年卿笑了笑,没说什么。揉了揉她的头,“娘呢?”

最终暗暗下定决心,决定偷梁换柱。

章年卿当然愿意。只是看着他们促狭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张口。

章年卿同冯俏住在一个屋檐下后,便成了听人差遣的小厮。冯俏是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偶尔让那个叫珠珠的丫头,递一张手帕,写一封素笺。上面无一例外,嘱咐着让章年卿买的东西。

章年卿看着她的背影,手里触感残留,心里没有一点风花雪月的意思。

事后,章年卿知道这件事也很汗颜。他还以为他都够斯文了,没想到,真是脸面尽失。

孔丹依翻了一个优雅的白眼:“说什么傻话。”

“我先前答应过她,春闱后带她去放风筝。”

章年卿不语,捉着她的手,在他脸上狠狠擦了一下。他方才在地上滚了一圈,冯俏湿润的掌心的一擦,掌心便赫然留下一道灰痕。

冯承辉能娶了衍圣公的女儿,还要从他十八岁中了状元那年说起,时年盛行榜下捉婿,冯承辉学问好,人又长的俊。品行端正,身家清白。踏马游街时,一眼被衍圣公相中,叫到府里去,问他愿不愿意娶他的女儿。

章年卿:“”

陈伏喜滋滋的抱着衣服回去的时候,章年卿还不忘叮嘱,此时不要泄露出去,以免惹麻烦。陈伏连连答应。

章年卿看着手里的文昌符,良久喟然道:“这世间才华皆藏腹纳肚,皆是个人的本事。若终日不学无术,末了拜一拜孔老先生,夫子庙里求一道符,便能金榜题名,高中状元。那天下人还读书作甚,直接娶了孔先生的女儿不就行了。”

话毕才方觉不对,他岳丈兼先生,的确娶了衍圣公的女儿,还中了状元。

不对不对,冯先生是先中了状元才娶了师母,这两者不能相提并论。

可万一,正是因为先生命里和师母是夫妻才中了状元呢

章年卿脑中跑马,胡思乱想着。很快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极其香艳的梦,梦里冯俏长大了,她赤着臂膀,眉间天真举止诱惑,像个小妖精一样魅惑着他。两人红浪翻被,正是动情时,忽然有一个头戴金冠穿着鹤补服的大官腾云驾雾而来,手里捧着圣旨,照本宣科念道:“新科状元京兆府章年卿接旨——”

章年卿哗的坐起来,大梦惊醒,擦着额间的冷汗。忽然感觉到被子里的裘裤湿黏黏的,探手进去一捻布料,他靠倒在床头,他人生第一次梦遗了。

这下,章年卿彻底失眠了。

刘宗光章芮樊两人向世子爷行礼,几个年轻人皆礼数周全的避开,无人受礼。

“爹,孔爷爷,你们怎么来了。”章年卿喝的醉醺醺的,摇摇晃晃的走过去,一句话未说完,打了四五个响亮的酒嗝。

“站好了!”章芮樊低斥。

章年卿七分酒意散去三分,束起手脚,端正肃穆的站在两位长辈身后。

黄清许没忍住噗笑了一声,万幸他躲在人群后无人发觉。

衍圣公问章年卿:“一直在这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