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说了也没用处，何必自找不痛快。
杀千刀的东西！
顾淮之笑：“我逗你的。这里是你的梦境，你是大哥，我听你的。”他抱着兔子，自然地坐到赵素衣和大黄身边，“好久不见。”
大黄问：“兔子？兔子是谁？”
数年前的建设南路134号，还是一间很小很干净的店铺。但空气里飘着一股若隐若无的熏香气，拂去了几分冷清。
兔子低下头，叹息般说道：“我从没见过这么傻的狗，真的。别人给点小恩小惠就开心地不得了，如同被养在花盆里的多肉植物，稍微给点阳光和水，就能欢腾地活老长时间。它除了老项圈，什么都不在乎。”
“北天帝君。”赵素衣解释，“原本天上是有四位帝君，可惜东西南都早早死成了灵牌神位，就剩了北天帝君一个。他觉得帝君这个称呼太过封建，就改叫白主席了。”
顾淮之压根没正眼瞧赵素衣，只是搅碗里的油碟。这让赵素衣有些郁闷，简直是媚眼抛给瞎子，自己这张帅脸还没有蘸料吸引人。他摇头叹息，想起来自己找顾淮之还有正事，从身上摸出来一个红色的小本子递过去：“你的上岗证批下来了。”
顾淮之恶人先告状，跑到谢桥跟前说大瓜欺负他。大瓜也委屈，叼着谢桥的衣角呜呜地叫唤。
“噔”地一声响，红色的塑料瓶盖被涨满在瓶子里的二氧化碳冲了老远，像是放了个炮仗。
“东西有用才显得珍贵。”赵素衣重新把粉笔放在了阿雪手中，合拢她的五指，“它在我手里只是件没作用的死物，但对你而言，却十分有用。”
顾淮之：“”
莫三眼圈微红，他的嗓音沙哑，恼怒地问：“为什么不做了？”
“我怎么管不着？”赵素衣脸上明晃晃写着“碰瓷”两个大字，“我为了找你，一路上看见那些个妖魔鬼怪，妈惹吓死我了，你不给我个交代吗？”
顾淮之：“神他妈派上用场。”
“真好，你又占我便宜，再扣你一百块工资。”赵素衣牵了顾淮之的手，“别以为我没看过《大头儿子小头爸爸》，还希望二少爷再接再厉，再叨叨几句，以后就能免费为我打工。”
顾淮之瞅了它两眼，才要继续向前，赵素衣却拉着顾淮之往照片后退了几步：“它跟我第一次上去时看到的不一样。我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它里面就一棵树，三个剪影，没有人物的。”
顾淮之慢慢地拽起了那股粗长的黑发。借着微弱月光，一只苍老的手，抓着头发末梢，从黑暗之中探了出来。
赵素衣停下脚步，右手抵在门上：“准备好了吗？我要开门了，这后面是那孩子的梦境，里头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
“送给我的？”赵素衣打开盒子，看到里面放了个绿柳编成的花环，上头点缀了些小野花。花环上喷了些水，入目就是湿润的翠与星星点点的彩。
“龙三。”赵素衣拿出白秋练临终前交给他的簪子，“四公主要我把它还给你。”
太近了。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中打量了顾淮之一眼：“是去外地念书？”
“神仙就挡在那书呆子身前，对她的父亲嚷：‘我就是喜欢这个凡人，和他定了誓约，你不许劈他！’那书呆子高兴极了，但那龙走后，神仙就告诉书呆子，她只是喜欢书呆子讲的故事。”
他转眼看向顾淮之，佯装怒容：“你说说你，在外头像个小太阳一样发光发热，怎么也没见你温暖温暖你的老板我？”
顾淮之略低下头，双手接了慕蟾宫的笔记本：“谢谢。”他随手一翻，就看见扉页上用黑色碳素笔写着：
“一切的峰顶，沉静。一切的树尖，全不见。丝儿风影。小鸟们在林间无声。等着罢，俄顷，你也要安静。”——歌德《浪游者的夜歌·其二》
“不按照规矩，就是不知好歹吗？他觉得对，我却觉得不对。”
赵素衣低头笑笑，“我看你是嫌自己工资多。”
“我怎么知道？我跟他老丈人洞庭龙君一起打过麻将，慕蟾宫这小子还算我半个亲戚。”赵素衣说，“白秋练是洞庭龙君的四公主，慕蟾宫是她的驸马爷。据《聊斋志异》所载，慕蟾宫原本为商人之子，十分聪明，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个学霸。但他爹觉得读书没有卵用，让他辍学回家经商。”
公交车的喇叭又响了声，招呼道：“老铁，上来吗？我跑得可快了。”
很快，手机轻响一声。
顾淮之骂了句，过去就追大笑着的赵素衣。一手揪住他脖子上的领带，另一手伸过去蹭他手上的染发剂，往这始作俑者脸上抹。
顾淮之看见哥哥，停下车来问：“你今天不是要跟老顾开会去吗？”
赵姓高龄人士把盒子盖好，下意识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转头瞪了宣宣一眼：“笑笑笑，你看他回来我怎么收拾他！”
“恩。”顾淮之点点头。
赵素衣惊叹：“好家伙，刚上班几天，就敢睡老板的椅子上？这要是上班一年，岂不是要睡老板？”
同时，消防车的警笛声响在了他们耳边。
张猴儿点点头：“好。”
“不是，我只是想来找两位谈一谈张鹏的学习情况。”
“死？我死了？”
卫子青笑：“当你的老师，一定是件非常令人头疼的事。”
屋外的雨下得更大了，一道惊雷横过乌云，刹那间劈亮天地。无数雨滴从万米高空急速下落，淅沥不绝于耳。
“我新办了张银行卡，里面有些钱。密码是你生日，给你放桌子上了。”
赵素衣回过神：“好，我好养活，吃什么都行。”他语气略一停顿，唇角漾起笑意，“我来人间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和我吃饭的。这说明生活是好的，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前面总会有另一番不同的风光——比如我遇见你。”
赵素衣熄了打火机，把它还给顾淮之：“你打算明天回家吗？”
作者有话要说：“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民国结婚证
“她就在你背后，你要不要回头看看，她真的很漂亮。”
“难得今天我有空。大晚上的，万一你看其他小伙伴都有人来接，心里不平衡，回家了再像小时候那样到妈妈照片前嘟哝我几句。什么‘哎呀爸爸又不管我’之类的。你妈妈走之前就疼你，一听这话，免不了晚上到梦里拧我耳朵。”
顾淮之坐在出租车上，被乱成一团的车流堵了个严实。他前面那辆五菱宏光的司机不太机灵，一个劲做慈善让旁人加塞，连累得顾淮之半天没动地方。这五菱宏光后头还贴了幅对联，右边“您牛逼您先请”，左边“我人怂我安全”，十分应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