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小会儿,凌晨很想很想回过身去拥抱曾杰,安慰他给他承诺,可那是不可能的,凌晨能给的,不过是谎言。

张子期捏住曾杰喉咙,要送他去极乐世界。

曾杰瞪着这个美丽的少年,听他低低地哀求,心都软了,可是他那四十岁的老心也知道自己可不是一个圣人,如果凌晨真的再不能站起来,那么凌晨自然是他的责任,他会尽力让他生活得好,可是,那样一个凌晨,还能不能是他爱的那个凌晨?他不知道。一个久病的人,不但肉体脆弱,连灵魂也会改变,曾杰轻轻握住凌晨的手:“你是我的责任,我会负责到底。”

从什么时候开始?当然不是肉体上感觉到愉悦,只是心里不再抗拒曾杰的亲密接触。而且,不再抗拒曾杰的关切与爱护。他已经变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再也没有那种恶心的感觉,不会一直想用刷子洗刷被抚摸过的地方,曾杰那张脸凑过来,如果是关心关怀关切,他也能体会并感激了。

曾杰轻轻弹那张纸:“我不能替别人付赎金,或许人家根本不希罕这种好意。”

曾杰道:“我想知道他没事。”

曾杰的表情微微有点变了:“你想要什么?”

曾杰道:“我受伤太深,不是一声对不起就能了结的。”

曾杰要走,却又回头:“凌晨,你不会走吧?”

十三,s

可是他身后跟着两个身着黑西服的健壮高大男子,看起来面目都不善。

凌晨叫一声:”父亲!“

凌晨还扑上去,想用拳头接着痛欧曾杰的脸,却被曾杰一翻身压在下面,曾杰痛叫:”你他妈敢打我!“

张子期沉默。

可是,现在他发现做一个男妓的心理冲击,实在超出了他可以忍受的范围。凌晨瞪着窗外,看着渐渐透明的天空,微笑着同自己说:”其实你可以到饭店打工,然后小心地攒钱,然后自己开个饭店,做一个饭店老板,然后……“凌晨觉得那不是他生命的目标,如果生命里只有这些,他很失望。

凌晨受惊后退,再一次坐倒在地,曾杰笑,凌晨想了想,也微笑一下。

是,

相识不如相望淡淡一笑

忘忧草忘了就好

梦里知多少

某天涯海角

某个小岛

某年某月某日某一次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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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河畔草

静静等天荒地老

良久,两人无语。

曾杰扯扯凌晨的耳朵:“去学习吧,别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凌晨仰头看身后的曾杰:“有一天,你会忘了我吧?”

曾杰道:“我永远不会忘你,不过,我可以试着少一点时间想到你。”

凌晨沉默。

过了一会儿,曾杰说:“是的,早晚会忘记的,记得你的名字,却忘了你长什么样。”

凌晨沉默。

曾杰道:“也许可以相望淡淡一笑。”

声音里渐渐有一点清冷,一点讽刺。

凌晨再次抬头看他一眼。

曾杰说:“对不起,我不是那意思。”

凌晨低下头,什么意思?他不知道曾杰是什么意思,曾杰对什么不满?

凌晨站起身,回身拥抱曾杰:“我说过会陪你到你厌倦。”

曾杰低下头,看那张稚嫩的小脸,坦白而坚决,可是人的感情是有保质期的,不是无限时空永不改变的玩意儿。

凌晨白他一眼:“你可以不信,由你。”

曾杰笑,俯下身,微微犹疑,吻了凌晨的嘴。

这个小孩子闭着眼,没有反应,但是接受了。

第二天就是中考,曾杰做饭时想:“放一点咖啡进去,让他一夜睡不着觉,第二天一定发挥失常,还三中,连十三中也考不上。”

恶狠狠地想,可是终于什么也没做,曾杰苦笑:“我成了滥好人了,这个世界没有滥好人的立足之地,人家占了你便宜还会骂你蠢。”可是曾杰还是什么也没干。

曾杰看着凌晨吃完晚饭,叹一气:“我不是蠢,我实在是爱他。”

不忍心看着那孩子竭尽全力,忍辱负重地,然后两手空空。

曾杰在在学校外等着凌晨,同所有溺爱孩子的父母一样,唯一的区别是,他并不希望凌晨考上。

凌晨下车前对曾杰说:“爸爸,祝福我。”

曾杰道:“当然。”

凌晨说:“不,说你祝福我。”

曾杰说:“我真心希望你能考上。”

凌晨说:“谢谢你。”

曾杰心想:“我真心希望你不能考上,不过,如果你考上,我绝不会阻挠,我已经答应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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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夏天,曾杰看到凌晨的狠忍,十六岁的小孩子,每天只睡六个小时,从早到睡不停不停地做题,一个可以对自己这样狠忍的人,什么事不能做?小家伙本来不过是班里十来名的成绩,一下子在年级也排到前十名去,考上了最好的高中。

看榜那一天,曾杰同凌晨一起去,在一秒钟内找到凌晨的名字,回过头,看到凌晨脸上一个淡淡的微笑。那孩子好似早已料到胸有成竹,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样子。

然后曾杰看到凌晨的目光依旧在大榜上寻找,然后在中间的位置停住,他在看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