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媳妇微微低了头,没有说话。

展见星托腮回答他:“见罗府尊珠玉在前吧。”

朱成钧勾了唇角:“我知道了。”

朱成锠不管这些,继续怒斥他:“你没长嘴?我一时忘了,你不知道提一提?!”

李蔚之胆子再突变,不会敢拿一件矫作的案子去打搅皇帝,不论他什么心思,这里面确实有一个失去田地的苦主。

话报到了朱成锠跟前,这传话的小子怕当真有事,自己第一回的怠慢误了事,话里就自然打了掩护,夸张那衙役多么大模大样,态度嚣张,朱成锠再一问为了何事,知道不过是侵占民田——这真是笑话,不侵占民田的藩王府,那还叫藩王府吗?

学生们各归各位。

朱成锠斥了一声,姚氏跪着连连磕头,哪敢有一句反驳。

他们没吃午饭,但并不饿,一大堆的糕点足够填饱肚子了,只是吃多了干的口渴,朱成钧没去后院,带着伴读们就近跑到纪善所里问楚翰林要水喝。

朱成钧点点头,问他:“你这里有车吗?我不好拿走。”

朱成钧叫许异:“你跟他去拿。”

展见星没说话,面上也是赞同之色,朱成钧想了想:“也是。”

他在大同做了五年多知府,离第二次任满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但京城大理寺左少卿父亲去世,要回乡丁忧,他的缺空了出来,吏部议了一圈,没议出个公认合适的己任人选,最后是皇帝自己把罗知府想了起来,要来他的履历一看,见已将任满,便下了谕旨:“罗海成敢于任事,公正不阿,着调进京。大同知府一职,另择人选。”

这个时候,展见星才绕着校场跑过两圈,王府什么都大,校场也大,两圈下来,她就半瘫了,朱成钧说中她的秘密,她也没力气回嘴,只是呼呼喘着粗气。

“哦。”他呆呆地道。

朱成钧没什么特意想说的,散漫想了一想,抓了个话题:“你说,四十顷的庄子有多大?”

展见星:“不,不是!”

朱成钧道:“哦,这就好。”

“是,”朱成锠心头一跳,终于肉痛着下了决心,“皇伯父有命,侄儿自然无所不从,回去便叫人挑选一处离府城近的田地,方便九郎时常过去。”

两人逛得开心,不知道这时候朱成锠来到了他们临时居住的宅子前。

朱成钧转头向那下仆道:“你看见我拿走了这个瓶子,是不是会上报?”

朱成钧不但道歉,他还显得很有诚意,“你要怎么样,说吧。”

展见星略觉费解:“我看见了。”

另一个内侍说着要转头,看样子想问展见星,但话没出口,从旁边正殿已过来一个红衣太监,仰着下巴问道:“你们两个,谁闲着?”

展见星道:“小民有所偏向不假,但并无一丝虚言。九爷此前欺负小民,小民也没有忍气吞声,他威胁小民写课业,小民有意写得十分工整,让先生一眼就能发现不对,害他被加罚了十遍。”

太医心下有了数,回去向皇帝禀报道:“这小哥儿主要是外伤,里头的喉管也有一点挫伤,但无大碍,待臣开了药,养几日就好了。”

为什么怕,他说不清楚,他本来也从未得到过这些,但有了之后再失去,好像就是分外不能忍受——哪怕原不是他该有的东西。

“玉兰。”她没好气道。

朱成钧继续道:“最多,张冀临死前指证二叔的事也跟着糊涂结了,谁都不能拿谁怎么样,还和从前一样。”

罗知府正在问她:“你既然没看见七公子怎么落的水,如何站在九公子这边,肯定不是他推了七公子?”

展见星听到这一句终于明白过来——朱成钶的落水原来就是个圈套!

朱成钧把湿透沉重的鞋袜也脱了,然后没有坐回湿漉漉的椅子,而是直接坐到了桌面上,把脚踩着椅边,两条白白的光腿从袍子里敞亮地支出来。正对着展见星。

花园里种满了各色花树,但二月初的时节,并没有多少鲜花盛开,这园子且看得出打理马虎,光秃秃的枝条胡乱生长,有一种衰败之气。

朱成钧却道:“不被人发现,我才可能有事。”

抬步进去了。

张冀惨烈的死相在她脑中出现,她一下子倒退了好几步,远离了床铺。

一屋子人都惊呆了。

“九爷不是这样的人。”

朱逊烁翘起腿来,笑道:“本王横竖是不怕搜出这个张冀来的,大郎,你好像不这样想?莫非,是怕找到了,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不成?”

照展见星看,那椅袱根本是簇新的,一点看不到什么毛边。朱逊烁在这时冲着朱成钧笑道:“九郎,你从前连件像样的衣裳都穿不出来,打从楚侍讲来了,连这椅子套都有人替你操心了,你可得好好谢谢先生。”

展见星连忙躬身:“是我不该替九爷做这样的事,先生罚得没错。”

长史司位于王府西路,与其他王府职官不同,它拥有一整座独立的院落,罗知府与王长史在院内争执时还无所谓,等出了院子,两人这副拉扯模样就难免要招人眼目了。

什么也没弄清。

朱成钶幸灾乐祸地去了,许异想留下来陪着,尽一尽伴读的本分,却被楚翰林撵走:“与你不相干,回家去。”

也许再跟朱成钧争取一下,可以说通他,那就不用到那一步了——

其实她家没真的贫寒到这个地步,在大同住了两年多,已经缓过劲儿来了,馒头生意不起眼,一文一文摞起来,是能攒下积蓄的。

“我不是说了,我替你卖。”

便有些手足无措——代王身死那一日情形混乱,她已经不记得朱成钧了,慌张里下意识按照平常人家的礼数来招呼道:“哥儿长得真精神,快晌午了,就留在这里吃饭吧?”

展大伯力气一泄,脸色现出惊疑:“什么?”

是不是用功过度不知道,不过朱成钶确实有个弱疾,据说是心肺方面的毛病,平时无事,犯了就胸痛咳嗽,严重时气都倒不上来,没得根治,只能静养。

展见星和许异都很珍惜这样的机会,连忙听话改了,楚翰林见学生受教,心里也满意,回去案前亲书了两页上午讲的《三字经》,分与他们道:“你们若有志行科举之路,字不必出奇,但必须端正,方能入主考官的眼目。先帝在时曾召天下擅书之人,翰林院沈学士的字端方雅致,以此晋身,极得先帝看重。天下学子欣羡,竞相效仿,此风渐蔓延至科考中。我当年,也费尽心思寻了一篇沈学士的文章以为习帖之用。”

朱成钶自己的伴读都未能驯服,再要寻隙,声势上已鼓不起来,当着楚翰林,他没有再说什么,低头坐下,动作有些重。

“你还不算太笨。”朱成锠终于点了下头,“不过,除此之外,成钶还专门点了展家那小子当伴读,这就是明摆着要给皇伯父看他改过的意思了。哼,二叔看着是个粗人,动起心眼来也够瞧的。”

朱成锠的相貌与朱成钧有三四分相像,但气质很不相同,倒更近似于朱成钶,都是一身掩不住的尊荣富贵。他笑道:“侍讲不必客气,成钧这小子有些贪玩,开课第一天,我本打算亲自送他过来,叫他好生听侍讲的话,不想,家里出了点事,将我耽搁住了。”

张冀听了恍悟过来,什么孝期不孝期对代王府里这群王孙们毫无约束力,淫乐个把丫头都不是个事,但如今情形不同,有圣旨诫饬在前,王妃训示在后,春英若违抗不得大爷,被迫成事还有可能,却怎会去主动勾引?

展见星近来一直在翻《大明律》,因为日常的功课不轻,她还有许多地方没有啃透,但已经可以回答他:“最好就这样。若是去冲击县衙,那罪名就不一般了。不论李县尊做了什么,必须有人为此负责。”

她目光微微转了一圈,指给朱成钧:“九爷你看,其实有人在维持秩序,若是事态进一步升级,他们应该会阻止。”

这些维持秩序的人不是衙役,而是兵士,不知是哪个衙门派来的,显然已听说了这里的乱象,他们动作很宽和,百姓丢东西他们并不管,只干站着,所以乍一看,还看不出来他们有在维持。

“大概是怕真的闹出民乱,他们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