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他厉声:“不是!”

我“切”了一声:“谁稀罕知道啊。”

外边似乎没什么动静,贴在墙上的我不禁有些失望,又想到此处无声胜有声的奥义,于是耐心等待,果然,不到一会儿,尹清屏开始说话。

“还在安定门口,怕是骗子,不敢放她进来。”

“等等。”我对着准备撤退的一干人道。

这个时候说这番奇怪的话,什么意思?我心念一转,立即洞察了他的心理,不禁暗笑,这一系列的动作,是想挽回自信,同时试图忘却种种性事上的无能,这项男性自尊得以维系的活动,他否认了,我自然不能时刻提醒,当下也装作一切没有发生,我淡笑:“当然是皇帝,皇帝是安朝,安朝是你,本朝最杰出的君主。”

为了不吵醒再再,我转移了地方,来到外间,他去床边看了一眼孩子,也跟我出来。刚到影响不到再再的范围,我骤然回身,双拳紧握:“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休想换一个!”我揪着他厚实的耳垂,左右旋转:“休想休想!”

我不禁有些担心,担心孩子适应不了,却见再再玩着他的小披风,楸上面五颜六色的毛,我忙道:“别拽,小心坏了。”

白痴,堕胎才没什么危险,有经验的产婆对于这方面也是游刃有余,我是凶手?哼,那你的命根子就是凶器!

“什么事?”他转过身,无懈可击地自然。

“你想听我说没关系吗?”我凝视他,这张脸对我来说,已完全陌生。

尹清屏是个怪人,不爱交流,不爱交际,我简直没见过这么闷葫芦的人,此人初来,我甚至怀疑他不会真正地教再再,再再也适应不了他的风格。

“比我高明。”他苦笑:“我是什么东西?成事不足,拖累家眷,到头来圈禁终老,滑稽一生。”

悲哀的往事不堪再提,眼前的儿子才是我的全部:“哥哥呢?”

而我最关心的是,皇帝会不会杀他?看似不会,他是他的亲身骨肉,又是多年栽培,谁也不喜欢否认自己的决断,哪怕当初的决断是个错误。

“行了行了。”他皱起眉头:“你就不会说点好听的。”

“哦。”

“我又是什么货色呢?她请我。”

“老样子。”我回忆那张干瘦的脸,昔日娇好容颜一去不回,想想就让人觉得,人活一世,有什么好争的,又有什么可在意的,别人的鄙视耗费掉我的精力,然后回首一望,哗,这就活完了,多不值:“太医建议准备后事。”

我听得晕头转向,这,这,这是我吗,“怎么说?”

“和你一张床上睡觉的女人,命就这么贱?”

我一听便颓然坐倒,她小产,同我小产有什么区别?总之我的孩子是彻底没戏,这一等,不知又要苦等多久。安朝也很难受吧?比之我,他算痛心疾首。

他默然一会:“如果我再度冷落你,你记得我们今天的话。我有苦衷。”

我知道她的意思,毕竟人在屋檐下,可他不是不知道我的病情,再送这个,显然是面子上的情份,不可究其本心,更无所谓我领不领,何况我死了,对他虽不是好事,也不算坏事。

我一身几皮疙瘩没十斤也有八斤,为了不再让他做惊人之语,只得将他安置在床上,为他脱靴时,这家伙还大言不惭:“你们都怕我,哼,我长大要你们都怕我!”

沉默的时间有些长,我见他酒杯空了,便为他续上,他摇了摇手。被如此明显的拒绝,我哪敢再虎口拔牙,只得继续我的不作为。

骤然进入令我浑身一颤,随着他的动作渐渐放松下来,我无声叹息,哪里有安宁,哪里是乐土,不过避一时之难,得过且过,得乐且乐罢了。

或许我们这些女人不争来斗去很显得很是怪异,后宫历来是非之地,主角全由女人所唱,可一干寂寞女人,索然相对,成天争来斗去,岂不成了无事忙?

他喘息着抬头,额上全是汗,嘴唇都咬白了,满脸写着痛苦:“你……”

“妈呀。”我扑过去,心慌得要跳出来:“怎么了?踢到哪儿了?”

“你这个——”他大喘口气,脱下裤子,自怜地查看一番,只见那话儿都红了,肿得老高,比以前威猛时还要粗上几分,他用一种悲痛的语调继续刚才的话:“——白痴女人!”

“我哪知道踢到你……”我掌不住,“扑哧”一声笑了:“你也不躲。”

“躲得过来吗?”他厉声,给我看伤处:“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谦然:“找太医吧。”

“换你你会找啊?”他吼道。

我为难,不懂装懂:“那……那我看看吧,可伤到十分严重的地步。”轻轻地把那玩意儿翻来覆去,上下左右地端详:“好象没怎么地,就是肿了点,过一会儿就消啦,身上被打一下也会红肿的,不是什么大事……还疼吗?”

他闷声,死死盯着我,眸子里满是跳跃的火光:“你说呢?”

“过会儿就好啦。”我拉上他的裤子,跪着帮他系上裤带,柔声道:“对不起啦,我不是有意的……”

他忽而按住我的手,俯身看我,眼中直能喷出火,我奇道:“干什么?”他不语,只管攥着我的手,眼睛一个劲往我身上瞅,像要用目光把我扒光,我有种怪异的感觉,像虫子爬了一身,颤声问:“怎么了?”他深吸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按着我的肩膀,直到把我按在地上,轻声:“老婆,告诉你个不可能的事,我好象恢复了,恢复了,你懂吗?”

我一惊:“你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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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容神秘,很有信心,又似很没底,让人觉得忽高忽低,解开我的衣衫,小心翼翼地一试……

“哈哈,成了!”安朝仰天大笑:“终于——”

我闭起眼睛,感受着久违的欢乐,又禁不住睁开眼睛,又是叹,又是笑:“总算熬过来了!”看向安朝,只见他仍保持着大笑的姿势,连表情都固定在那里,忍不住推他一下:“你呀,愣着干嘛,还不继续?”他先是毫无反应,突然如断裂的泥胚,轰然倒地。

我惊叫,连忙过去摇他:“怎么了,你怎么了?”

他紧闭双目,脸色惨白,无一丝血色,怎么摇也不醒,跟死了一样,我怕极了,从未这么害怕过,思考能力都不知道丢到哪去了,唯一想到的就是叫人,跑到门边,才发现自己光着呢,又忙拾起衣服,胡乱穿上,开门大叫:“来人啊,皇上晕倒了,叫太医,叫太医啊!”

外头大乱,静谧的黑夜被火把照得通明,先是冲进一伙侍卫,再是若干太监,见地上的安朝呈全裸状,顿时看向我,好象是我把他压榨成这样的,真是冤枉,正当我欲哭无泪时,太医也赶到了,太监把皇上抬到内间的床上,又是掐人中又是灌了参汤,毫无反应,连太医都急了,最后把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都赶走,我连病情也没机会问,就被轰了出去。

这,这,这,都是什么事儿呀!

这个夜晚,我是在焦虑不安与极度的恐惧中度过的,安朝没有醒来,太医忙到天亮,也无法令圣上的小手指头动一下,如果不是先前的活蹦乱跳,任谁也会怀疑安朝早已死去多时。

他没有死,当然没有,可也不曾醒来,三天,守了他三天,毫无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