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痕微微喘息,半晌才开口道,“为什么要等天黑?”

轰然一声里殿外卫士齐齐惊呼奔来。

“我不去,母妃才会死。”战北野转身,语气平静,“最起码,今夜我一定要让她看见我。”

长长的河岸,绵延了数里的白骨之林,那些白骨在孟扶摇旋转昏眩飞快流逝的视野里化为一条条一道道白色的线,呼啦一下从她的脑海中闯过,她嗅见空气里沉闷而腐臭的死亡气息,千百年来魂灵不灭,尽皆飘飞在这山腹河流的上空。

孟扶摇看着他,再次拉着元宝大人去墙角,问,“不喝这酒会不会死?

----------

孟扶摇直直跳了起来,大叫,“耗子你做啥!”

孟扶摇和攀绳而下的士兵迎面相撞,二话不说一刀断绳,栽下去的人正迎上战北野的剑尖。

“舍不得这般礼物。”风陌刚才语气里的淡淡遗憾已经散去,“很多年了,第一次有人这般接近我,第一次有人送这样的礼物。”

孟扶摇沉思,哎,不入虎|岤焉得虎子,去看看?反正方遗墨也不认识自己,不会有危险的,看一下就出来。

他那狠心的父亲,想用最后一击从此击倒自己不败的儿子,孟扶摇却希望,长孙无极从此能放下背负获得重生。

----------

她这里如丧考妣的心中哀嚎,那厢宗越一不做二不休,已经过来牵起了她的手,“今天的诊病时辰到了,我研制了新药,你试试。”

为什么不会?另一个声音在她心底叫嚣——他万里驱驰,他心急如焚,他护卫带得极少,而从时间来计算,他此刻能到万州,说明是在日夜赶路,着急、焦虑、缺少人手日夜兼行,他没有时间去提前探路去步步关防,而一线绝崖上早已埋伏多日的千斤炸药,为什么不能是致他死命的杀手锏?他再强大再聪慧再运筹帷幄,终究是肉体凡胎,不是金刚不化!

她哭得梨花一枝春带雨,在孟扶摇脚下砰砰砰磕头,孟扶摇冷然盯着她,没觉得可怜,就觉得可厌。

那些在意过、停留过、回眸过、感谢过的人或事,请原谅这一刻我不得不弃你而去,至于来世……但望能有。

哭声喧闹疯狂戛然而止,人群里一片死寂的沉默。

半晌后,元昭诩手指一揉,军报化为碎屑,他站起,道,“扶摇,北线邻国高罗国作乱,纠集五十万军从海路进攻,我得赶回中州。”

可惜元昭诩的询问只是个客气话,不待她别扭完,已经掠了出去,孟扶摇砰的一声撞上他胸膛,没奈何只好抱紧。

孟扶摇坐在那里,似热似冷,手指都在颤抖,她满脑的混乱思绪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这个念头她隐隐抗拒,却又如魔鬼般始终蛊惑缠绕着不去。

今夜月色清凉,花香浮动,今夜长风如许,人在天涯。

夜色沉肃,星子明灭。

姚迅“咝”的一声,道,“这什么娃娃啊……”

郭平戎低喝一声,剑势一横挡住孟扶摇,猱身而上,刹那间剑势一改,绵绵密密抽丝织茧般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剑影,将孟扶摇密密裹起。

俺对着你笑,俺对谁不笑哇……

“酒醉他处,彻夜不归”的孟扶摇,原本自己觉得有那么一点点不好意思,而要想进自己的房间,必须要经过宗越的屋子,所以打算走墙路,谁知道被不合作的宗越一口叫破。

“德王性情暴戾,睚眦必报。”身后,传来不急不忙的宗越的声音。

第二道宫门缓缓开启,三高手联手,又抢去了先机,五百侍卫再也阻不住他们的脚步,而前方,第一道宫门在望。

“胜利!”

这一犹豫,先机尽失,长枪已到面门。

“不必了。”果然是裴瑗冷而傲慢的语气,比以往更多了几分森然和肃杀,她淡淡道,“不劳金总管亲自去,叫个宫女也就成了。”

……

你敢摸,戳死你丫丫的。

他舒舒服服在座中挪了挪身子,微笑捋须。

太渊国皇族齐氏,皇太子齐远竞,皇三子齐寻意。

孟扶摇摸了摸半颗断齿,叹道,“个性就是这样塑造的……”

好容易宗大夫终于毒舌完了,拉着孟扶摇进了内室看她的断齿,命人着手准备材料,补牙在古代算个技术活,不过难不倒天生巧手的宗越,他用白锡、银笛、汞合成“汞齐”,也就是如今的假牙,怕银牙影响美观,还特意巧手雕琢了一个极小的玉套,孟扶摇捧着那个几可乱真的牙啧啧赞叹,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出来的。

然后宗大夫拉她进室拔牙,半颗牙不好装,干脆拔了装全颗,结果雅兰珠和云痕以及元宝大人就听见室内叫声如杀猪,一阵阵的嚎,“哎呀——痛呀——哎呀——”

雅兰珠目光呆滞的问云痕,“这人当初伤成那样都没皱过眉,现在拔颗牙怎么就叫成这样?”

云痕也思索不出孟扶摇的行为模式,将疑问的目光投向和孟扶摇呆时间最久的元宝大人。

元宝大人抱着果子在啃,根本不屑于回答这么弱智的问题——拼命的时候,叫痛没人理,叫了干毛?现在有人理,自然要叫痛。

果然晚上孟扶摇要求上满汉全席补身,以抚慰她受伤的牙床,结果宗越凉凉答,“牙还没凝固,你只能喝稀粥。”

喝着稀粥的孟扶摇愁眉苦脸哀叹不绝,宗越不理她,自己数着药囊里的药物,突然微微叹息一声。

孟扶摇好奇,问,“怎么了?”

宗越淡淡答,“解药还差一味。”

“真的?”孟扶摇欣喜,结果就听见他答,“我打听过了,这最后一味,只有穹苍长青神殿有,我进不去。”

孟扶摇目光呆滞,将稀粥喝到了鼻子里,半晌哀怨一叹。

看来自己上辈子和长青神殿有缘,千丝万缕,这般那般,最后都要集中到那里去。

她想起月魄给的那个珠子,掏出来给宗越看,宗越脸色立即变了,听孟扶摇说了来龙去脉,半晌才叹息道,“好人不长命,祸害多幸运,看来真是这个道理。”

孟扶摇当没听见前面那句,惊喜,“好东西?”

宗越取过那珠子,小心的掰成两半,用雪莲和酒泡了,陈放在阴凉处,道,“夜半时服了,运气三周天,以后调息都在夜半月最明时,保你更上一台阶,并终身受用无穷。”

孟扶摇小气兮兮看着剩下半个,道!“那一半呢?”

“你现在不能用这么多,那一半留着,”宗越答,“等你再上两层的时候再用,效用加倍。”

孟扶摇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云瑰给的那个盒子,道,“蒙古大夫,你帮我治了这么多次病,我都没给你付诊金,这个盒子送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