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看了下,二楼走廊最里面那间偏阴,留给她们俩住。”周蒙溪答道,她的视线落在月朔的唇上,只见那唇红润泛着莹光,分外诱人,真想凑上去一亲芳泽。

“你没看到我在洗?”

月朔站起身,打量起这间禁锢她很多年的地方。身上的阴煞气息没有了,力量弱了很多,但很轻松。

可后来,月朔被封印在棺材里埋在那样的地下变成如今的模样。周蒙溪想到这些,顿觉心痛得直颤抖抽搐。她看着那绕在雪龙身边欢歌笑语的小月朔,只觉鼻子酸楚双眼热。

阴差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化作黑气,绕着龙气像绕树的藤避过龙气绕近周蒙溪的身边,与黑白无常一起呈包围的攻势朝周蒙溪攻去。周蒙溪理亏,不愿伤到阴差,见到他们攻来,她腾空而起,悬浮在空中,闭目静气,默念功法口诀,体内的能量组成一道结界罩在身上。她立在屋子里,一道强大的龙形径气自她的身体游出绕着她全身游荡,沉浑的龙吟悠长连绵慑人心魄。阴差的攻击打在龙身上如泥牛沉入大海般消弥无形。

突然,两个人形灵体从前方慌慌张张地冲过来与周蒙溪撞了个满怀。其中一个灵体说声“对不起!”拖着另一个灵体继续朝前跑。是鬼!这声音还莫名的有点耳熟。

“妹儿,你去别家吃嘛。”那煮面的阿姨显然很怕周蒙溪。

周蒙溪也明白,月朔回到人间是因为人间有“召唤”——仇恨。如果月朔对人间没有留恋牵挂,说不定会和那条蛇妖一样宁愿永远留在地下世界。回去,自有回去的理由,有理由就是应该回去。周蒙溪这样想着,便又释然。

丹田里的珠子越来越大,似乎到达了饱和状态。突然,丹田里的能量“嘭”地爆散开,顺着她身体的经络游走扩散,渗入她的肌骨内脏融入她的体内细胞中。

“我说我刚才扒开一堵气墙看到一副被很多青铜铁链锁住的棺材,棺材上方还悬浮着一颗和我的内丹差不多,但比我的内丹强大无数倍的珠子。”

上次死而复生之后,她的功力几乎翻长了一倍,这次出招几乎不用提前运动调动提内的能量。她的心念刚动,丹田内的能量就已释放出来布满全身,她想出招时,能量已经汇聚在手上,朝着她想打的方向就打了出去。她的身上有劲气护身,拳头砸在妖魔身上那也是将劲气砸上去,并不会像她想象中的那样没砸伤妖魔反把自己的骨头砸折了。周蒙溪在妖魔堆里面翻腾,瞅着哪就砸哪,砸得那些妖魔嗷嗷直叫唤。

“你猎杀他们做什么?”月朔感到奇怪。她师傅性情和善,向来不喜杀生,不管是对花鸟虫兽还是妖魔鬼怪或是凡人都很爱惜,周蒙溪虽然经常满口粗话脾气还有点小暴躁却也从来不喜血腥,看到那堆妖魔尸体都要吐半天的人,怎么会突然要猎杀它们?

月朔摇头,深深地看了周蒙溪两眼,说:“你还是用你那不开窍的脑子多想想怎么出去吧。”

“一个做事一人当,对不起你的人是你的哥哥不是他的后人,你遇害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出生。师傅,说句冒犯您的话,我觉得您这是在残害无辜。”

“嗯。”月朔重重地点点头,她见专注听她讲话的周蒙溪因为集中精神似乎又精神了点,继续说:“也是人不成人妖不成妖,身体被一股特殊力量保护。而因为元神与身体的某种微妙联系,元神又受身体的保护而不受伤害,只能被封印镇压而不能被毁灭,即使把魂魄打散,只要沾到地气,深埋地底的躯体通过地气出的某种感应又能让散开的元神聚到一处。”

周蒙溪的问话竟让月朔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我轰开大门逃……离家出走,被……被一伙不知道什么来头的人抓了关到这里来的。呃,不过师傅,我听说他们的师叔和师傅去玉龙雪山伏击你——哎,幸好你没有去玉中雪山没中他们的伏击……”周蒙溪看到月朔开始咬牙切齿识相地禁声。

这一切生得太快,周蒙溪压根儿反应不过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处在一片漆黑的世界里。她刚才让那些符文闪得眼睛有点花,这会儿突然坠入黑暗中自是两眼一抹黑,但抓在她肩膀上那几乎快把她它冻僵的温度告诉她月朔就在她的身旁。有这么强大的月朔在她身边倒添了几分安全感——即便月朔就是一个不安全因素,可大概是由于月朔救过她,在这样的环境里,她倒觉得月朔是个依靠。她问:“师傅,我们这是在哪呀?”

那附在骨塔上的灵气纷纷脱离骨塔来到骨塔跟前阻在距离周蒙溪仅一米的地方化作一道道人形组成“人”墙立在周蒙溪的跟前,清一色的光头和尚!原本放在骨塔前的那些兵器、法器纷纷飞起落在他们的手里。一群人怒目横眉地对着周蒙溪,很有群起而殴之的气势。

周蒙溪进入通道里,站了起来。老这么爬着,丑,即使没人看到也不想让妖灵笑话,而且遇到什么危险也不好应付,她是人,又不是野兽能趴着还击或攻击。

周蒙溪摇摇晃晃地稳住身形,看向陈,心中已有几分明白。

“呃——”那女孩子抬起手指指向周蒙溪,一脸惊愕地看着拿罗盘的女人,说:“七姨,她还在说话!”

周蒙溪哭了一会儿,手上的伤不疼了。她直起身子,看到宁馨快步朝她走来。

周蒙溪从沙上滑倒在地上,她的左手揉住剧痛酸楚的脖子。喉间刺痛想咳,却又咳不出来,又似脖子处的骨头尽断。可如果脖子处的骨头被勒断,她又怎么还能活?现在没死,却让她感到生不如死。她躺在地上,说不出的难受,手臂钻心地痛,痛彻心扉还没办法去揉去抚。

“除了偶尔言行有点古怪外,没什么不正常。”

晚上,月朔出门了,到第二天中午还没有回来;第二天晚上月朔仍旧没有回来,到第三天中午还是没有见到月朔的身影。

周蒙溪捏着那书,突又觉得月朔对她挺好的,想到之前月朔对她又咬又吸血,仍然恐惧。情感上,对月朔有一种很矛盾的心理,现实经历告诉她月朔会害了她,可情感理智上又觉月朔不会害她,至多就是咬她几口吸她点血。

周蒙溪瘫倒在沙上,立即生出一种掉入尸体堆里的错觉。她抬起头只见旁边坐着的是一个面色青紫、满头枯、皮干肉枯的老太婆。这老太婆翘着二郎腿,嘴上叼着水烟袋,正“啪嗒啪嗒”地抽着。那高高翘起的腿,裹成三角形,变形的脚像一个三角锥。裹脚,早在上世纪初就已经废除了,这老太婆看起来也不像是活到九十百把岁的人,十有**是诈尸之类的。因为趴得近,周蒙溪甚至能闻到那老太婆身上那股子似有似无的腐烂臭气,她急忙屏住呼吸,扭头朝边上爬去。她这一调头,就看到距她咫尺之遥的单人沙上坐着一个坐着一个男的,也不是像是人。那男的穿着衬衫、西裤皮鞋擦得锃亮,头也梳得油光水滑像倒了半瓶胶抹在头上。他十指交叉放于身前,微仰起头,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眼睛半眯,而在他那双半眯的眼睛里,周蒙溪赫然现这人的瞳孔呈白色扩散状,再看他的脸苍白像在水里泡过的尸体般白森森的不仅没一点血色,甚至种变质的腊皮感,他的嘴唇乌紫,全身上下透出的死气比那老太婆还重。那男的这样坐着一动也不动,周蒙溪毫不怀疑他是一具尸体。可是他居然说话了,而且是对着周蒙溪说的。

而且每到晚上,月朔都会出去,直到天明才回来。

周蒙溪打个哆嗦,说:“你不是已经这样干了吗?”

好一会儿过后,周蒙溪吃完饭收拾碗筷了。月朔又冒出句:“我觉得你还是死了好。”吓得周蒙溪的手一哆嗦,差点又把碗打了。她赶紧捧着碗躲进厨房去洗碗。周蒙溪洗完碗出来,月朔不见了。她纳闷地挠头,心说:“我笨是我的事,你生什么气啊?”

月朔拧紧眉头,缓缓地闭上眼。

周蒙溪问:“不得生是什么?做个孤魂野鬼一直游荡?”

周蒙溪赶紧把塑料凳摆好从地上爬起来。她悄悄地抹一把额角的冷汗,手不由自主地抖,结巴地说:“我……我去洗碗。”那“一千八百多年”不停地在脑海里浮现,她在心里叫道:“一千八百多年,一千八百多年,妈油,鬼和妖都没她活得久,白素贞才修行千年,这都快两千年赶上埃及木乃伊了。”汉冲帝是谁她还是知道的,历史上有名的短命皇帝,两岁当皇帝,三岁就挂掉了。

那女人默默地看着她不作声。

周蒙溪松了口气,都说这些怪东西怕太阳,天亮了她就该走了吧。她想起昨天大白天这女人还出现过,又打个激灵。人家烈日当头都敢出去,更何况是在屋子里。她跑不掉,只好试着跟那女人谈谈。她问:“你……你想啷个样嘛(怎么样)?”

“差不多。”算命的说,“你最好是拜个师傅进入道门。你这个情况,学道比较好,看能不能化解。”

那黑影还想扑到陈总身上去,周蒙溪又骂了句:“滚开!”伸手朝黑影飘来的地方挥去,护住陈总不让它靠过来,同时吼:“滚!滚!”

“我哪里怪了?”周蒙溪问。

老师也过来了。

月朔抬起手想抚上周蒙溪的脸颊,她抬起手又放下,说:“我不喜欢你刚才的笑。”她不喜欢周蒙溪之前的笑容,不喜欢周蒙溪的另一面,那个被周蒙溪隐藏起来的周蒙溪——或者是和歆的身份周蒙溪的身上有两个身份,一个是她今生的自己,一个是前世的身份。前世的和歆不见了,但和歆的身份转到了周蒙溪的身上。天龙,那是一个她触摸不到的世界,她很怕周蒙溪会回到那个世界。如果周蒙溪走了,她怎么办?放眼世间,茫茫人海,她身边再没一个人,孤苦伶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