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强打起精神,对着周大老爷禀道,“爹爹!女儿所言句句非虚,还请爹爹给八妹妹做主!”

玉茹并不拿眼睛瞧着周大太太,她依旧笑吟吟地盯着慢慢缓过一口气儿来的周大老爷,冷冷地吐出了这么一番话,尤其是将那嫡亲二字咬得浓重清晰。

说罢了这话,周大太太双目饱含着怨毒之色,狠狠瞪了玉妍一眼。玉妍虽低着头,又怎么感觉不到那两道不善的目光,她强迫自己低着头,紧紧地闭住嘴巴,生怕一放松了,她就要冲上去质问质问这个充当了她亲娘九载有余的女人,问问她有没有心肝,问问她有没有一点点为人妻为人母的德行。

“劳动妈妈久候了。”玉妍略欠了欠身儿,算是给顾妈妈见了礼,顾妈妈忙起身福了一礼,“姑娘客气了。”玉妍笑了笑,转身儿唤过来花籽儿,“可吃饱了?”花籽儿有些惴惴不安地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玉妍跟顾妈妈接着说道,“如此,还请妈妈替玉妍主仆引个路。”顾妈妈听见玉妍温和坚定,不由得在心里头竖了大拇哥,说了句,姑娘客气,便率先迈步出了紫藤轩。

玉妍白了脸,紧攥着双拳,“要么就是几许离愁,失之今生。”她话音儿刚落,听琴和观棋并侍画都倒抽了一口冷气,三人齐声喊道,“姑娘!不可!”品书、花籽儿面面相觑,有些没能明白姑娘这后面话里头的意思。

“太可怕了。”玉妍喃喃着,双手不自觉就抱紧了肩膀。她瑟瑟地抖起来。此时她又想起了大太太,她同样为着一己之私轻易就毁了自己同父异母妹妹一辈子的幸福,她利用了她,而后又设计将她流放。还夺走了她唯一的女儿。“太可怕了。”玉妍又重复了一遍,想着三姨娘悲惨的一生,想着玉茹玉芬的所作所为,她的心里头冰凉冰凉的。

几个丫头将玉芬抬到了寝阁之内,玉茹双目赤红着拿手指着玉妍,浑身都气得微颤起来,“当着众人我给你留着那么两分脸面!却不想,你,你,你,当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说罢了这话,玉茹甩了袖子就要到玉芬的寝阁中去。

“姑娘!奴婢冤枉!奴婢当真是遇着了捧翠姐姐,也听着了四姑娘说话的呀,姑娘,奴婢未曾到八姑娘院子里头窃取财物,姑娘,求姑娘明鉴啊,奴婢冤枉啊,姑娘!”“窃取财物?哼哼!”玉茹冷笑着,“若果然是窃取个把儿不要紧的东西,也犯不着这么兴师动众地。”

是府里头当家的,况又是她院子里头的小丫头惹出如此泼天大祸,叠翠带着

“回禀表少爷,奴婢不曾瞧见,是四姑娘近前儿的捧翠姐姐说姑娘在芍药斋的。”林松年听见这话,忙转过身儿,一把抓住花籽儿的手腕,“四姑娘近前的丫头,怎么知晓你们姑娘的行踪?”

“哼!哥哥一走就是这么些个日子,七表姐心里头不晓得是怎么惦记着哥哥呢,可谁知道,您就为着母亲的一句话,便硬是要拖到明日再去舅舅府上拜会,明日里二舅舅一家子人都到了,七表姐哪里还能得了空儿跟哥哥相见?”

下咽,夜不安寝。日则提笔凝思,夜则梦里筹谋。短短两日的功夫儿,还真

底断了七姑娘与表少爷的那点儿情愫。

大奶奶说着话儿,便以手抚了抚腹部,玉茹瞧着这个一向从容稳重的大嫂今日说出这样一番话,又看了看她手放在小腹之上,面上绯红,“莫非?”玉茹面上缓缓露出些笑意,也晕出一丝儿红来。

“如今这又怎么惹上了王府么?整日里清高作态,争强好胜地,偏就她是个

马上就要哭出来一般。玉茹忙着上前接了玉芬的手拉着她向寝阁中走去,点翠忙着闭了门窗,众人退至房门外头。

观棋侍画品书略倾了身子向姑娘的寝阁里头探了探,内里一点动静儿声响也无。没奈何,观棋只得带着侍画跟品书也退出了正房。听见房门又一次开合,玉妍端着的肩膀才终究松垮下来。她转回头,对着镜中的人影儿自言自语,“你个固执己见,恩将仇报的!她们四个还不是为着你好?”镜中的人影只是黯然不语,玉妍盯了那人影半晌,又喃喃道,“表哥啊,你做什么偏要这几日去那苏州结社会文?若是你此刻在玉妍身边儿,我又何至于孤单彷徨至此?”说罢了这话,玉妍抬手触了触脸颊,那冰凉的泪水已顺颊滑落下来。

意。

个胆小不中用的。梁妈妈是太太的嫡系,叶妈妈又是个胆小怕事,最是个墙

不利,既没能守紧门户,又未曾在姑娘被梁王独自困在闺房内时拼死前去护

“姑娘,奴婢不怕,若是此番能保全姑娘,鸣翠儿赴汤蹈火也是值得的。姑娘,您就吩咐了奴婢吧,奴婢是孩童,又是姑娘院儿里的,奴婢的爹在世时给奴婢说过,两国交兵还不斩来使呢。况本就是他理亏在先的。”

梁王爷听见这丫头的话有些状若疯癫之感,又瞧了瞧淮安,意在询问此番探访周宅,是否泄露了行迹,淮安略皱了眉,冲着王爷微一颌,“王爷,人不知鬼不觉。”梁王爷这才松了口气,示意淮安放了那小丫头。

鸣翠儿应声而去,沈筝却是怎么也坐不住了,原本想自玉妍处探些谦哥儿的信儿,如今却只一心想要离了这紫藤轩,哪里还顾得上那么许多。沈筝起身告辞,玉妍自是要百般挽留,终是沈筝已近了要失却了仪态的边缘,玉妍才命了听琴装了那楼兰果儿给南杏让带回去给她们姑娘尝尝,这才放了沈筝出来。

观棋撇了撇嘴,“姑娘就是个良善的,偏我们都是恶人了!哪个人就是十分坏了,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呢,可若是都想着她们的苦衷,那没苦衷的就活该要受了活生生的冤屈不成?林表姑娘将来可是跟姑娘您是一家人呢!”

花籽儿没瞧见玉妍侍画都变了脸色,接着说道,“姑娘,那么大的一个玉镯子呢,八姑娘拔下来冲着表少爷就扔过去了,还喊着,‘只你林家家资巨万么?我周家也不是个穷的!我稀罕你这东西么?你拿去,送了她去呀!’姑娘,你说八姑娘可真真是不要脸面,就算是林表少爷是姑娘们的表哥吧,她那个疯了一般的样儿,连奴婢都不如了呢。哪里是个闺秀呢?”

待众人都将心中的怨恨嗔痴泄得差不多了,周大老爷疲惫地挥了挥手,他看着二姑太太,“妹妹!家门不幸啊!是为兄的教子教女无方!”说着话儿,周大老爷朝着二姑太太深施了一礼。二姑太太的髻已让周大太太抓得乱做了一团,周大太太的衣裳也在扭打中脱了扣子,乱了方寸。

二姑太太闪身避在一旁,她理了理髻,施了半礼,“事已至此,我也无颜见周林两家的列祖列宗了!”二姑太太眼中又涌上了泪,她叹了口气,“哥哥您今日就做个决断吧!”说着,她瞧了玉妍和玉茹一眼,又恨恨地瞪了谦哥儿一眼,“妹妹唯有一言。”

周大老爷瞧着二姑太太,“妹妹请讲!”二姑太太又环视了众人一番,“今日玉茹口口声声攀扯我儿,又污我女儿名节,我今日在此立誓,从今后,我没有周氏玉茹这个侄女儿!周氏玉芬也与我再无瓜葛!”

不待周大老爷回话儿,谦哥儿冲着玉茹瞪大了眼睛嚷起来,“四姐姐!你!当真是你?”

玉茹瞥了谦哥儿一眼,并不答话,谦哥儿瞧着这个自小就疼爱自己的姐姐,一时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他红了眼眶,“四姐姐!你,你这究竟,究竟所为何来?”

“够了!”周大老爷坐在上,他盯着玉妍,似是有话要说,玉妍抬起头看着周大老爷,她多么想说求爹爹秉公办理,还她们一个公道,可是,当她瞧见爹爹有些哀求的目光时,她忍住了话头,生生将脸转向了一边,周大老爷瞧着玉妍出了会子神,“罢了!”他站起身,复又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