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馒头,凡是好事、能跟将军套近乎的事,从来都抢着做的。比如替将军尝菜啊,给将军添饭啊,给将军拿书啊,帮将军梳头啊,给将军换衣服啊,甚至给将军捶腿啊……你好像就没干啥呀!轮到了我就剩下收拾收拾碗筷交给小厮,收拾收拾书籍交给小厮,收拾收拾将军换下来的衣物交给小厮的份了!偏偏正中我下怀,我一点也不介意。坚决做到了能不碰王大断袖的咱就绝不碰,能不看到王大断袖的咱就绝不看到,能不听到王大断袖的咱就绝不听到!就是这么持久的坚决真的好累啊,才伺候了王老大的一顿饭下来,从我的脖子、肚子、腿子一直到袖子都被我给坚决麻木了。

换而言之,简而代之,分析归纳之,探讨总结之,用一句最简单最明了最通俗易懂的话说就是,王子楚王大乌是断袖!

“真是你内心所想?”

啪!我先一个巴掌把他打蒙!然后把他拉过来扯过去转了一圈,等确定整只都没有受伤,才狠狠地骂,“你是个死猪啊,人家让你去打仗你就去啊!有没有脑子的?”

他愤怒地给了我一个白晃晃的卫生眼球,“这里的兵都是将军的贴身侍卫!自然是跟着将军了!”

等想到了,事不迟疑,拽着猪头的袖子就往老妈的房间跑,“妈,妈!”

对面有个清瘦的男子一捋颔下的山羊胡笑了,“你就是宝?呵呵,原来你这兄弟俩便是将军今日从卢毅成的法场里救来的。倒是有趣!”

“我的头发散了么?”我问。

可是,老妈又曾经说过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时不我待待不我时,此时此刻应该就是我的时机了!此时不喊冤,更待何时!于是,我猛得抬头,跪端正了,声泪俱下:“王大将军,冤枉啊!小人冤枉!小人和小人的弟弟都是冤枉的!”

“就骂你了,都是你不好,为了个男人,搞什么离家出走!弄得我一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办。”猪的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眼光都齐刷刷地扫了过来,将我的脸皮包括背上的那件偷来的兵服,瞬间光景,叮叮当当戳出百多个豆大的窟窿来,就连架着我的士兵,一脸的鄙夷,抓我的手好像都松了不少!这让我顿时觉得寒冷,连抖了两抖!偏偏那个笨猪本就没察觉,连眼泪鼻涕都下来了,“现在倒好,你看看,我们俩都死了,老妈谁照顾啊!你个笨蛋!”

“别想了,猪。现在镇上人人都知道有个王朝的兵在这里,若是我们留下他,此地离开凌西才40里,吴梁的兵马不出两个时辰就会追过来,到时候,救不活他也算了,还连累了我们和老妈。”

督军横方向咧开大嘴,我以为他要笑,可一眨眼的功夫就横眉怒目了,哎哟,这人脸变得真快,“来人那,给我扒了他的裤子,狠狠地打!看他招不招!”

一瞬间就冲上来两个凶神恶煞的士兵,架住了我。我这个急的呀,青筋都吊起来了。“慢,打住,打住!”

他不无失望地瞥了瞥他的大嘴,蔑视我,“这么快就招了?没劲!说吧!”

我抖啊抖,我招什么呀我,我招了是死,不招是当着黑压压一整个大队的当兵的被扒裤子打屁股,选一个,我选啥?

我苦苦哀求:“大人!这裤子不能扒呀!”

他直接忽视我,“喂,你们几个,都说打屁股了,愣着干嘛!大人我早饭没给你们吃饱是吧!”

“等等等等!”我剧烈地摆手,“这裤子之所以不能扒是有缘故的!”

“哦?什么缘故呢?”他把头探下来点,凑我近点。这厮眼睛窄窄的,但看起来贼亮贼亮的放光。我的妈呀,我敢肯定,这厮的巨大的嘴唇上有油彩!

我一咬牙,罢了罢了,对不住您了,王大乌,我恐怕不能将您的秘密带进棺材里去了!唉,要怨就怨你自己,谁让你是断袖呢,先让我借你的光挡一挡灾,能多活过一时算一时吧!

“因为,我是王大将军的人!这裤子嘛,除了他,没人能扒!”

身后立时就有好几个兵昏倒了,没昏倒的也都在呕吐了,没呕吐的也都在咳嗽了。督军大人体力真好,坐在马上动也不动,就眼白往上翻翻,眼白往下翻翻,一咧大嘴竟笑了,笑得春花烂漫的田园都枯萎了,“过来,到我跟前来。”

我抖动浑身集体立正的寒毛,往他跟前凑,“督军大人请吩咐。”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叶金宝。”

这厮居然故作无辜状,“叶金宝,你方才说,你是王大将军的人,到底是什么人呀?”

这个时候可不能心软了,既然都到这一步了,我不如就彻底地把王大乌推下水吧,装的特难启齿,压低了声调:“大人,您就别让我都说出来了吧,说出来了可对王大将军的清誉不利!”

“嘎嘎嘎嘎!”大嘴督军一仰脖子就乐了,乐得差点没从马背上栽下来。天上,好几只乌鸦飞了起来,动人地回应着,一时让人分不清是谁叫得更好听些。乐了半天了,这厮竟还没忘记我,“既然如此了,你又如何会在这里呢?”

这个时候是我最最要紧的生死关头了,稍有演技上的差池,我就完蛋了。我得把欲哭无泪的样子做得恰到好处,一分不多,半分不少,既得让人同情,又不能让人怜惜;既得让人理解,又不能让人感同身受了,若是能做到说了以后他立马地放我走,就算是马到功成了!

“督军大人,自古前门迎新后门送旧,只见新人笑,哪见旧人哭。自从大将军有了小馒头,呃石亮以后。哦,石亮弟弟是新来的侍卫,长的那是小巧玲珑,乖张顺意。将军就对我生了厌心,这个,后面的事情嘛,大人您是聪明人,唉,不说也罢!”我长叹一声,不无哀伤地指指被甩在了一边的行囊,“这不,给了我个令牌,让我告老还乡,回家种地照顾老娘去了。”

大嘴督军挠着下巴听我说完了,不无同情地看我,连说话也拖上了长音,“叶金宝啊,别伤心了,大将军不要你是吧,有我呢——”说到了这儿了,居然就这么停下来了,停在这么暧昧的地方,停得我全身抽筋抽搐,哆嗦得快冻死了,那厮才好心情地对着我努努大嘴,挤眉弄眼,拍打脯,“放心吧,有本大人给你做主。来,跟在我马后。我替你到大将军面前讨个公道去!”

唉,瞧瞧,还是把演技给演过了不是,这厮分明是太同情我了!

我不无懊悔地捡起我的行囊,前面不远处,大嘴督军又乌啼了几声,嘎嘎嘎嘎,“有趣有趣,本大人好久没碰上这么有趣的事了。”

我一路忧心忡忡跟在督军的那张乌鸦嘴后面,吧叽吧叽一口一口咬着我的馒头。你还有心情吃?!唉,常言说的好,若想心情好,就得吃的饱!只要功夫深,拉屎也认真!如今我好比是一步一步地往断头台上走,心情好是不可能的了,但既然要死,怎么也得做个饱死鬼啊!好在,乌鸦嘴督军只把那块令牌收了,我的三斤干和馒头都在,我就将一路的忿忿的不平和满腔的冤屈都发泄在它们身上了。

走了也不知道多久,某人一回头对着我笑,“听起来很好吃也!是牛吗?”

我还没了心情了,反正要死了,谁怕谁啊!就瞪他,“没你的,都被我吃完了!”

“也好也好!”乌鸦嘴也不恼,反而笑得更亲切了,“你看看,谁来接我们了!”

我这厢才刚刚把一大块干放嘴里,一抬头,隔着飞扬的尘土,便看到了来人,看到了他了,我一口气没回上来,整块的干就堵在了我的嗓子眼上,堵得我两眼发白,满脑的夜空,星光灿烂!我的妈呀,这王大乌真的是我命定的煞星,才刚见到他的影子,我就要被他活活给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