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士衡显然是也发现了,甩甩袖子,转身就走,一边走还一边嘀嘀咕咕地抱怨:“才两钱银子一件的衣裳,别污了小爷的眼!”

刘士衡的目光,在水田衣和苏静姗脸上晃了一圈,忍不住翘起了嘴角,看来这位苏家小姐很是聪颖,竟能猜到而今苏州流行的是旧款的水田衣,而非他提醒她时所买的那款。不错,有脑子,难怪当初敢出言笑话他痴傻。不过,她再聪颖,又能聪颖过他去?凭甚么敢笑话他痴傻!想他苏州刘士衡,刘尚书最得意的嫡孙,三岁开蒙,十二岁进学,十六岁中举,而今已在国子监攻读,考个进士回来也是指日可待,她苏静姗小小的一个丫头片子,凭甚么就要说他痴傻?凭甚么??凭甚么???

到了第二日,二月十五,花朝节,苏静姗和计氏惦记着摆摊的事,起了个大早,但没想到的是,苏静瑶和苏静初起得比她们还早,当她们还在收拾摆摊的家伙时,苏静瑶就拉着苏静初的手跑了过来,问她们道:“太太,三姐姐,今日是花朝节,咱们一起去花神庙拜花神罢。”

苏留鑫还以为她是为了卖水田衣的事,连忙停下脚步转过身,笑道:“姗姐,那天你大哥说的是玩笑话,你把衣裳放到咱们家店里卖,哪能不给你钱呢。”

计氏最爱她的勤快,笑着把她和苏静姗一起推向门边,道:“小孩子家家的,要你们帮甚么忙,回房顽去罢,等着吃糕就是。”

苏留鑫闻言脸色一僵,这时苏远光自外面走进来,冷声道:“你吃家里,住家里,好容易赚几个钱,还不准备补贴家用?”说完又扬声道:“我日日为店里的生意奔走,又何曾把钱落过自己的腰包?偏你做点子事,就要中饱私囊攒私房!”

苏静姗笑道:“娘,我早就想好了,每件文胸和内裤上,或绣花一朵,或绣叶一片,不用绣大幅的花花朵朵,花不了多少功夫的。”

老鸨大喜,竟当即走去前面的绸缎庄,现买了一块布料来递与计氏,又与她讲,明日中午,还是这个馄饨鸡儿摊子来交货。

苏静姗留意到,他作完揖后,目光却是朝着东厢看了一眼,眼中满是期待。这会儿的东厢里,只有没有露面的苏静初罢,苏静姗在心里笑了笑,没有点出来。

她需要钱,不但因为计氏的积蓄已经被她花得干干净净,更因为苏留鑫这人太不可靠,她还是多攒些银子傍身比较安全。她,想和老鸨做生意,但又怕此举不符合这个社会的道德规范,坏了自己的名声——她不相信店主人会无缘无故地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赚,既然不赚,肯定就有她的道理,她一个“外来人口”,在这些事情上,还是跟“本地人”多学着点,不要太出格的好。

虽然还没正正经经地逛过苏州,但苏静姗一来想着在这里多留一天,就要给杨柳二人多开一天的工钱,而且婚书一天不拿去给苏留鑫看,她就一天不能摆脱被卖的威胁,因此第二天一大早就收拾行李启程,登上了回东亭的船。

苏静姗忙报上了悦来客栈的名字,又称自己叫苏三娘。孟师爷点一点头,转身离去了。

杨柳苦笑道:“拳头再硬,难道还能跟亲戚动手?他们一个告官,我就得挨板子,下大狱。那些地痞无赖的拳脚,我自然不怕,但却怕他们的那张嘴,他们那些人,黑的能说成白的,白的能说成黑的,曾经有一次,我痛揍一个泼皮,却被他说成甚么打是亲骂是爱,四处传得沸沸扬扬,你说这样的人,我能拿他怎地,除非下狠心把他打死,才能得个清静,但打死了,我却是要偿命,划不来。”她说完,叹了口气,又道:“你还小,有些事肯定不知道,本朝有律法,凡男女嫁娶,都必须由祖父母或父母主婚,如果祖父母和父母均已亡故,就由其他亲长主婚,咱们自己,是根本无权自娶自嫁的,不然我那族长,也不会逼迫我至此。”

乔姨娘点头笑道:“就是他,太太好记性。”

“那就这样说定了。”刘士衡站起身来朝外走,又叫松烟拿出一锭足有十两重的银子递到苏静姗手里,道:“这是订金,剩下的一半,取衣裳时再给。”

刘士衡这才想起来,自己光顾着震惊那女子的胆大,确是忘了报上大名了,不禁懊恼:“真是,忘了报上名字,白调戏了。松烟你也是个坏的,刚才都不提醒我一声,光顾着看热闹。”说完又叹:“要是京城里的那位也觉得我痴傻,主动把亲给退了就好了,不然也不会添这许多麻烦,害我大冬天还要站在街口调戏人。”

真是世风各处有不同,被人调戏竟也能成荣耀,计氏听得目瞪口呆;而苏静姗看着苏静瑶忿忿而谈,突然意识到,她这位四妹妹,大概也是属于没被调戏上,心理不平衡之列的,只不过她自己还没意识到,所以只顾着说别人……

苏留鑫见她喜笑颜开,自己一口气却堵在胸口下不来,没圆房,看来那两百两银子是保不住了,到手的鸭子要飞,怎能叫人不气恼,他很想作一番,却又怕乔姨娘看出自己真正的心思,只好狠狠咳出几声,借此宣泄情绪,可哪晓得他伤了风,喉咙还痒着,这一咳就再也停不下来,直咳了个面红耳赤,惊天动地。

计氏想了想,道:“时间紧迫,一时哪能找到甚么好法子,再说如今最要紧的是抓紧时间到苏州去,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赚钱上,不如你先安心过年,等过完年,咱们回乡拜年时,悄悄托你舅舅把田给卖掉两亩,凑足了钱让你去苏州。”

但田悦江却没法原谅自己,冲着苏静姗长揖到底,道歉的话讲了一箩筐。苏静姗笑眯眯地听他道歉,待他说完,问道:“还有一事想要请教田少爷,不知我朝停妻再娶,要坐几年牢?”

这时计氏已瞧见了苏远光手里的门栓,身子就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她不是怕打不过苏远光而被送去衙门挨板子,而是怕自己护不住苏静姗,让她受了委屈。

苏静姗紧张地把手攥成了拳头,可在事态未明之前,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强按住不安的心情,继续朝里看,生怕一个闪神,听不到田悦江的意见。

苏静姗连忙住了口,冲计氏眨了眨眼,然后去开门,唤了声:“爹爹。”

苏留鑫朝窗下的椅子上坐了,拿着“缘份册”慢慢翻看,计氏坐在他对面,不时地提醒他:“着重看囡囡作过记号的那几个。”

吃完早饭,计氏故意指使万姨娘一人收拾碗筷,然后来到苏静姗房里,向她讲了刚才在饭桌上生的事。

计氏一面想,一面缓缓点头,道:“囡囡你说的对,该是我的,一定就得拿过来,不过万姨娘在此十余年,早已根深蒂固,所以这些事都得慢慢来,不好操之过急,不然她就算把帐交出来,也是一笔烂账,倒让人看我的笑话。”顿了顿,又道:“且让我借着这三天管伙食,摸一摸门路再说。”

他这话问的是乔姨娘,但乔姨娘却甚么也不说,只是泪流不止,最后还是苏静瑶开口道:“爹爹,我们拿甚么吃,你忘了万姨娘今日不曾把伙食钱了?太太方才好心邀我们一起吃中饭,可她们饭菜也不多,四个人一分,堪堪够塞个牙缝罢了,二姐说饭菜本来就少,她要让给我们吃,结果就饿晕了。”

一干绿肢族人见此情形,才长吐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白衣女子和黑袍大汉却已经在数万里之外的高空中了。亲事正文第九章防卫(未完待续)

虽然失去了圣花此至宝,让他们本来就弱小的族群,以后越的艰难,但总算避开了眼前的灭族大祸。

事出突然,几人谁都没想到田悦江来真的,个个目瞪口呆,直到万姨娘被推出去,才一个二个回过神来。

而苏留鑫的表现更为奇怪,他的目光竟闪闪躲躲,不敢与她们对视。

她说着就去换了衣裳,拉起苏留鑫就走。此时天色已暗,路人行人稀少,苏留鑫犹豫道:“她们一准儿已经歇下了,咱们明日再去罢。”

计氏着实舍不得那四分银子,但因是闺女给的,她也说不得甚么,只能随她高兴了。

计氏见苏静姗吃得香甜,欢喜不已,但她到底还记挂着苏留鑫,待得吃罢,便对苏静姗道:“囡囡,咱们家去罢。”

她们这一走,院门口就只剩下了苏静姗他们嫡亲的三口儿,苏留鑫很是觉着没脸,又有些不好意思,忙领着苏静姗和计氏朝正房走,一路走,一路道:“太太,大前天我就叫乔姨娘把东边的屋子收拾出来了,你住。姗姐,你住东厢,你二姐和四妹都在那里。”

掌柜的不认识计氏,但却晓得这几日东家有家眷来,因此忙忙地请她坐了,亲自端上茶水,又唤了个伙计,让他到后面去请苏留鑫。

“许是不在这册子上?媒婆的东西也不一定全。等我问万姨娘去。”计氏因为真觉得董庆元的条件不错,所以愿意去再问一次,不然早就撂开手了。她又是一路小跑,到厨房寻着正在吃饭的万姨娘,把她叫出来问道:“你说的那个董庆元,别是哄我们的罢,怎么在缘份册上找不着?”

万姨娘叫着冤道:“太太,你那缘份册是甚么时候买的?这董庆元是才搬来东亭的外地人,只有在徐媒婆最新的缘份册上才有他的名字呢。”

“徐媒婆是哪个?”计氏只记得上回一两银子高价卖她缘份册的马媒婆。

万姨娘笑道:“那董庆元托了徐媒婆帮他提亲,所以只有她那里的缘份册上有他的名字。”

计氏将信将疑,万姨娘索连饭也不吃了,遣了个店里的伙计飞奔至徐媒婆那里,把缘份册取了来。那徐媒婆倒也敬业,随后也跟着来了,站在计氏面前,把个董庆元夸得是天上无双,地下少有。

-------------阿昧的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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