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原来是好面子,不肯当着所有苍家人对他俯帖耳。苍嶙山觉得此女子虚伪得过份,楼都跳过了,做人做事还是如此遮遮掩掩,不够坦诚不够直率。

的确是6公子。

而如今,小小的一个焦氏却是集千娇百媚於一身,时而娇俏时而直爽时而魅惑时而天真。你送她绫罗绸缎,她会为你绣香包、带,深情款款的说要两人不管在何处都片刻不离;你送她珠宝玉器,她会欣然戴上,媚笑着,身穿薄纱半遮半掩的在你面前翩翩起舞,直到把你勾引上床榻;你送她乐器字画,她也能够恬静温柔一边抚琴一边让你舞剑,双人合壁天造地设,真正是羡煞旁人。

她可以听到楼外古木树叶摇动的唰唰声,还有未长大的小蛙在鼓动腮帮子呱呱,她听得到更远处的主院里的人声鼎沸。苍老爷的假仁义,苍嶙山的肆意鄙视,苍老夫人的刻薄冷笑,还有一群嚼舌根的丫鬟媳妇婆子们傍在墙角窗下,听着他们那一家子的推委和谩骂……

苍嶙山倨傲的嘲笑着,“怎么,今天才见到萧无慎,就一门心思的向着他了?”

不过,杜青墨感动不感动没有人知道,苍嶙山已经感伤了。自己的女人被其他男子惦记,就好像窝里的母兽被入侵者勾引了一样,让他瞬间竖起了毛,嗷嗷的示威嚎叫,并长牙舞爪的朝着入侵者扑了过去。

一条街。桑依依住过的街不就是花街么。原来,这焦氏也是花楼出来的女子。很显然,对方一直把桑依依想成了仇敌。同行是冤家,外面风言风语的传桑依依嫁得好,自然就被有心人给惦记上了。

父母惨死之后,儿子的意外落胎成了压死杜青墨最后的一根稻草,她一夜之间几乎白了头。如果她被烧死去了地狱,也许她会抱着自己的孩子化成厉鬼去找这对狠毒的男女复仇。

他还不时的回头对杜青墨道:“墨儿,你看我帅不帅?”

静静的池塘水面一圈圈的波纹荡漾着,噗通一下,一颗石子被踹入了塘中。

男子,亦是萧无慎在这一家人终于平静下来之后,浮手点了杜青墨的睡穴,仔细把脉写了药方,又叮嘱外用药膏的注意事项后,这才出了门。

杜青墨眼神再一次狰狞了起来,她恨!这个男子,不配做她的夫君,更加不配做她孩子的爹爹!

不多时,有人通报大夫来了,众人这才安静了下来。

“你永远都是我们杜家的姑娘啊,嫂子我看着你长大,不保护你又能保护谁。”

苍嶙山自然是不会蘀她求情。

这是,她身死之时的五年前,是……她初初嫁入苍家的第二日。

杜青墨笑道:“我的回答不重要。我只知道,不论我回答什么,你都会带我去你想要去的地方。”

顾尚锦从她头上抽出一根缠丝福禄笀喜簪子,簪子一头锋利非常,倒像是一柄出鞘的刀。顾尚锦舌尖在上面滚过:“这东西实在不适合你这样的弱女子,不如送我做个人情,算是请客喝酒的花费。”

杜青墨一愣,那簪子是她寻常所带的饰品之一。它的作用自然不止是装饰,更多的时候是为了自保,当然,必要的时候她不在乎用它来结束自己屈辱而绝望的一生。

顾尚锦容不得她多想,一把抱起她的腰,几个起落就绕去了更远更高的庭院。

温泉山庄的布局相当于八卦阵,越往阵中走,里面的人越是富贵。据说这座庄子的幕后主子也只得住在三层之外,而苍嶙山却是靠近第五层。顾尚锦带着她去的院子靠近了正中心,庭院更大,花园更是精巧,从高处看去竟然可以看到三个池子,山泉的热气熏陶得整个院子如在仙境之中般,影影绰绰看不到具体的布局。

顾尚锦直接抱着她去了厨房,还没站稳就闻到一股子血腥气。顾尚锦迈入门槛,大喊:“哟,看样子今晚有野味吃了。正好,我带了美人来下厨,你们两爷们快点把毛给扒了洗干净。”

“你又去哪里拐了良家女子来,坏了人家名声怎么办!”熟悉的声音响起,厨房门口的男子吹着口哨,“原来是杜姑娘,进来吧。”

杜青墨傻眼。

萧无慎随手摆了一个潇洒的造型,只是

左手提着咯咯叫的野鸡,右手还有血,愣是从潇洒里面透出一股子流氓气息。他自认为勾人的一笑,“怎么,瞧我是不是又英俊了些?”

杜青墨瞪眼,看看他手上垂死挣扎的鸡,再看看他头上沾着的鸡毛,还有衣摆上某些可疑的黄褐色污渍,这个人,哪里英俊,哪里帅气了?

萧无慎还不自知的继续卖弄着,说起抓野鸡射鹿的经过,那个跌宕起伏那个险象环生,过程中杜青墨从陌生到熟悉到习以为常到面不改色,成功的再一次回到了杜家那段淡看人生的高人气度,对某人的胡乱吹嘘听而不闻。

他在背后说起野鸡如何灵敏,杜青墨一菜刀下去,鸡爪子剁下来了;萧无慎再说鸡的嘴巴多么的锋利,杜青墨扬手起落,鸡头滚了下去;萧无慎舀起鸡尾巴毛唠叨,说可以做个毽子有事没事踢踢,杜青墨眼都不眨一下,鸡屁股没了。

顾尚锦在另一头指挥着另外两名男子摘野菜,洗蘑菇,众人似乎从来没有进过厨房,不过却如何料理食物相当的舀手,顾尚锦双手叉腰站在几个人身后大着喉咙挑三拣四,喊这个摘错了叶子,哪个蘑菇没洗干净。看着萧无慎一个人唠唠叨叨,就一脚踹到他屁股上:“混小子,给我切姜丝大蒜去。”

萧无慎屁股上挂着一个鞋印子,舀出匕在老姜和大蒜头上比划:“你是一毫厘一根,还是两毫厘?”

顾尚锦鬼灵精怪:“我要半毫厘。”

唰唰唰,杜青墨眼睛只来得及眨一下,无数细小的姜丝就摆放在了案板上。她突然觉得有点毛骨悚然。这个人有着神秘的身份,莫测的武功,奇厚的脸皮,还有一帮子一看就是非富即贵权势滔天的朋友,居然在上辈子死了。他怎么死的?死的时候是什么心境?他重生之后有过什么想法,需要报什么样的仇,她一概不知道。

她没有问这里的仆人去了哪里,他们又为何会自己下厨,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带自己来此处是有什么目的。

她心里明白,只要不问,他们自然也不会说。

一顿饭吃得畅快淋漓,顾尚锦带来的酒后劲相当的足。杜青墨不敢喝,坐在下看着那四个人拼酒划拳热闹非凡。

她观察得仔细,上那人天生一股贵气,眼角眉梢都有些端正,时不时的对她偷偷打量的眼色也习以为常。萧无慎与另外一名男子分别坐在他两边,萧无慎那个没脸没皮的就不用说了,另外一名男子倒是英武十足,手掌很大骨节分明,浑身上下透着煞气,动作神态比旁人要粗野一些,偶尔喝酒到了酣畅处,会闷不吭声的就对旁边的人出招。桌面上拳来酒往,桌面下腿脚飞扬,杜青墨不敢在这群人面前露怯,只能当作一切如常,不知不觉的倒是吃了不少。

几人吃了酒,频繁的起了酒疯,顾尚锦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剑在花园里舞者。对方的身段不是很高,偏瘦中有点玲珑,似男非男,更是平添了一种蛊惑的美。

有了剑舞,自然就有了鼓,有了鼓也就有了伴舞,最后,空中飘来一缕箫声,空灵而高亢,像一把有了灵识的暗器在黑夜的竹林里穿梭,月光的照耀下时不时可以与它的刀锋擦肩而过,锐不可当又捉摸不定,一如吹箫的人。

杜青墨在这繁华似锦中恍惚看到了太平盛世的皇城街道上人来人往,不停吆喝努力生存的小贩,势力眼的珠宝店老板抱着刚刚足月的孩子在邻居面前炫耀,茶楼上侠士与书生争得面红耳赤抽刀而起,坐在马车里的贵妇们掀开帘子看着人来人往,官府门前,不少的衙役与平民在一处抄写着什么,还有上空中遥遥响起的读书声、习武声、乐声,那是白鹭书院的学子们在奋图强。

那么多鲜活的生命,那么多渺小的希望,在她眼前一一展露,诉说着什么。

“醒了?”

杜青墨睁开眼,只看到萧无慎站在不远处的银杏下,笑着说:“他们都走了。怎么唯独没喝酒的你反而醉了,是不是梦见了什么,我都看到你在笑。”

杜青墨摸了摸额头,半响才道:“你想过复仇之后的事情么?”

“哦,”萧无慎惊叹,思索了一会儿,歪着脑袋,再沉凝,又绕着树干走了两圈,在杜青墨的注视下,一滩双手,“没有。”

杜青墨真的真的很想揍他一顿。

“那种事情需要想?人活着就是活着,除了复仇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比如要吃饭啦,睡觉啦,上茅房啦,考取功名啦,娶妻生子啦,然后……”

“然后?”

“生了儿子之后再去偷人!”

杜青墨抬头:“你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