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三天两夜的兼程赶路,众人终于支持不住,扎营休息。离牧场尚有一天的路程。项少龙一路上非常沉默,此夜天色极佳,满天星斗,伴着一弯新月,疏密有致的广布苍穹之上。项少龙与纪嫣然离开营地,来到一座山丘之上,背靠背悠然安坐在高可及膝的长草中,感受着夫妻间真挚深厚的感情。

项少龙对乌果信心十足,否则不会让他去冒这个险。却特别提醒乌言著道:“储君必会等到最好时机,才会对我施展暗算的手段,那当是在与嫪党正面冲突时生,否则怎能把责任推到嫪党身上去。”

项少龙话中有话道:“这该由我来决定,而非由曹公决定。”

善柔截断他道:“不准退缩,本姑娘刚在兴头上,很想撩人打架,你就做我的跟班去凑热闹好了。”

项少龙立时头大如斗,牵着她衣袖朝内院方向举步走去,岔开话题道:“淑贞她们不是在排演吗?没有你大小姐在旁指点怎行?”

仲孙龙忽道:“我仲孙龙特借此机会,向上将军表明心迹,对凤菲小姐本人再不敢有非份之想。若有违此言,教我仲孙龙暴尸荒野,请上将军代为转达此意,并为我仲孙龙向大小姐致歉。”

曹秋道冷喝道:“第二剑!”

项少龙心中笃定,因为张泉确是从大梁的官家马廐把他“聘”回来的,淡淡道:“正因为他们是我明友,我不想他们为难。”

项少龙问道:“田单现在的情况如何?”

项少龙的心直沉下去,举步走前,凑到其中一堆人中,问道:“生什么事?”

项少龙不好意思道:“二小姐不要损我。”

凤菲道:“那牵涉到很多问题,我曾答应跟随我的人,当歌舞伎团解散之时,每人赠予一笔丰厚的遣散费。唉!谁都知道以色艺示人的活是干不长久的,有了钱后还不乘机引退?所以董淑贞她只有设法在正式遣散前,与人合谋把我从歌舞团撵走。”顿了顿续道:“事实上你已帮了我一个大忙,使我可以逐走沙立,但现在董淑贞又拉拢张泉,沈兄该明白我的处境。”

单美美摇头道:“对这种事我不太清楚。听大王说,好像齐王到现在仍决定不了谁当太子,其中牵涉到田单的权力,所以大王很熟衷于齐国太子策立的问题。”

现在他有两个选择,一是照原定计划回到大梁去,再潜往赵境,由那里返屯留与桓齮会合。另一方法是绕越中牟,再偷过赵人的边防,迳回秦国去。后一选择当然危险多了,以李牧的算无遗策,必在边境广设哨站,防止秦国援军东来。若他没有滑雪板,这样做只等于自投罗网,但现下却非没有成功的机会。**像烈焰般燃烧着他的心,一阵蹄音犬吠声,由西南方传来。项少龙的心直沉下去,就在此刻,他放弃诱人的想法,爬了起来,朝大梁的方向逃去。

如何改变这种被动的形势呢?

图先道:“只凭她‘玲珑燕’凤菲之名,足可保住她的清白,不过她来的时候真巧,是在少龙回咸阳的前三天。现已在公卿大臣间引起很大的哄动,人人争相拥往醉风楼去。”

吕不韦惊疑不定,又难以置信地道:“少龙似是胸有成竹,不过要知敌人势大,以蒙上将军之能,亦连吃败仗,少龙万勿轻敌。”

李斯等围着两人,高声道贺,人人都有点胡言乱语。一直以来,君主和权臣的斗争,鲜有可在不动干戈下完成的。但正因耍出黑龙漂亮的一招,立即把吕不韦辛苦经营多年的势力削减大半,又把他可能暗中策划的叛乱粉碎。如此兵不血刃的取得骄人成果,谁不感动莫名。在现今的情势下,要举兵作乱,根本是没有可能的,咸阳的平民定会起义来支持小盘,更不要说一向忠于王室的军队。

小盘道:“若可以如此容易,寡人早把他召入宫内,令人把他乱刀斩杀。只是现在吕党势大,又有杜璧、蒲鶮等人虎视眈眈,乱事若起,杜璧等勾结外人作乱,先东三郡难以保存。最忌的尚有蒙骜,一天不削去他军权,吾等仍未可轻举妄动。”

桓齮的援部队,在咸阳王族和权臣的斗争中,实是关键所在,若给小盘掌握着这么一支精兵,任何人生出异心,要顾虑到他们的存在。由于援部队的兵员是从外地挑选而来,集中训练,自成体系,绝不像禁卫、都卫或都骑般易于被人收买或渗透。所以吕不韦千方百计,软硬兼施,也要把人安插到援部队内去。幸好他拣的是蒙武和蒙恬两人,其中亦包含讨好他们老子蒙骜的心意,小盘和项少龙等自然是正中下怀。当桓齮在殿上提议须增添两名副将,吕不韦一党的人立即大力举荐蒙氏兄弟,小盘装模作样,磨蹭一番后“无奈”的答应。嫪毐措手不及下,一时难以找到资历和军功比两人更好的手下,只好大叹失着,更加深他对吕不韦的嫌忌。

纪嫣然喜孜孜的和脸有愧色的国兴下跪谢恩,项少龙心中生出既奇异又欣慰的感觉。

伍孚不愧欢场中吃得开撑得住场面的人,这么一说,众人都不好怪他。

蒙恬忽地双目转红,垂头道:“这次我们不肯站在爹的一边,除了因吕老贼想杀我们和娘的吩咐外,更因我们要为倩公主和春盈姐她们报仇,将来对付老贼,定要算上我们兄弟的一份。”

滕翼苦笑道:“若只藏十来人,根本起不了作用,且以蒙骜的精明,说不定会给他一眼看破。”

管中邪霍地起立,笑道:“项大人怎能厚此薄彼,不来我们处兜个圈儿,闲聊两句?”

吕不韦愕然道:“储君找老臣所为何事?”

项少龙童心大起,勉力爬起来道:“现在还到你作主吗?”

项少龙道:“真的是这样。她肯为此放任的去侍候两个男人,是为了报仇。但她却知你现在仍不是春申君和李权的对手,所以故意亲李权而冷落你,只看她许你住在王宫内,便隐有保护你的心意。”

项少龙见好就收,在地上重重叩三个响头,道:“这是谢过太后刚才对我庄家的维护之情。现在太后若改变心意,小臣仍是非常感激,只望能以一死息太后之怒,望太后高抬贵手,放过庄蹻仅存的一点香火。”言罢迅捷地弹退两步,再跪下来,抽剑便要自刎。

尤翠之亲热地按着他两边宽肩,跪在他背后由左肩膀探出头来,陪他看着铜镜的反映道:“娥姊并没有夸大,我们两姊妹曾从楚国第一化妆巧手苏六娘习艺,任何脸孔到了我们手上,均可变妍为媸或变媸为妍。”

两个小子应命而至,为他脱衣服时,项少龙和两女移到潭子另一边的高崖处,悠然坐下,欣赏广阔壮丽的山景。泉水下流处,是个深达百丈的峡谷,悬崖峭壁对峙两旁,松柏则矗立于峭壁之巅,在昏暗的夕照余晖中,阵阵雾气在峰峦间飘摇,景色之美,令人心迷神醉。两女在左右紧挽项少龙臂膀,一时说不出话来。

项少龙暗忖你想给管中邪点时间才真,没有好气地盯她一眼。

桓齮感动得眼红了起来,呜咽道:“难怪王将军常说统领大人胸襟过人,乃我大秦第一好汉,大人的恩德,小将没齿难忘。”

两女见他左手提壶,右手持杯,停了下来,齐叫道:“难道我们会怕你小俊儿?”

荆俊忽地凑近滕翼道:“白蕾并不认得二哥的!”

项少龙微微一笑道:“太委屈你,让我想想,明天再和你说。”

步下马车,项少龙领教到滋味,当受伤的左腿踏到地上去,伤口像裂开来般痛入心脾。乌言著和另一铁卫荆别离,忙左右扶持,朝鹿公将军府的主宅走去。门卫讶然看他,项少龙报以苦笑,登上门阶,到厅内坐下,令两人到门外等候他。俏婢儿奉上香茗,瞪着好奇的大眼偷瞥他,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儿。项少龙心中奇怪,想问她时,一团黄影,旋风般由内进处冲出来,到他几前坐下,得意洋洋地看他,原来是闻风而至的鹿丹儿。

安谷傒胸有成竹道:“我们和楚人的边境,是山野连绵的无人地带,谁都弄不清楚边界在哪里,大约以河道山川作分野。只要我制几起意外冲突,再找来齐楚将领谈判,各往后撤,那田单离开我境后,仍要走上大段道路方可与己方人马会合,那时纵使楚境的齐人收到风声,迫近边界,我仍可借他们违约之实,把他们围起来或加以驱赶,方便少龙行事。嘿!我们大秦怕过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