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自己也不是图这些身外物么…林夫人勾起一弯莫测的浅笑,如果可以,她倒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画,能卖一个那么高的价钱。

翡冷翠》实体书与网络文稿的区别仅在于小标题,如《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改为《雏鸟弱羽》。

旗袍的扣子没完全扣好,露出一抹泛着红丝的胸脯。女人利索地扭好盘扣,再把丝拢到耳后,轻吸一口气,穿过参神礼佛的靡靡男女,出了寺院的前门。一辆洋车候在门前。

浓重的晨雾完全散去,太阳开始竭尽全力地诠释着热情。阳光烤得地面亮白,深弄里的女声尖尖糯糯地飘散出来,不知疲倦地传唱着艳声丽色。

第二天天未亮,一辆洋车磕磕碰碰地碾过柳家村的田埂。一朝膏雨洗净水田,稻苗初抽穗花,远处一湾如镜浅水,青灰的天地间翘立几尾鹭鸭。

乌泽生甩甩算盘:“他就是个洋人!”

乌泽生抬头,镜片后的眸子凝了精练,眼尾的皱纹犹如拉出的蛛丝牵扯到额角。他会意莫测地看了碧瑶一眼,两根胡须拂扫过唇际:“你要这个干什么?”

碧瑶拖过一条凳子,摆好,捋捋裙子,利索地踩上去,再顺势攀上更高的橱柜。

段鸿昇瞥一眼角落里那辆沉默的大洋车,深意莫测地笑了笑,问校警:“林老爷也是为了儿孙之琐事?”

一股热风袭面,门被推开,青衣黑裙的窈窕身姿闪入园内。

远巷深夜的歌声不休,弹词幽弥,掺进清凉夜风絮飞过一程江水。碧瑶想起了什么,欣然说道:“码头边的小馄饨。”

“……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在寻找这画。我当时想到的原因是,母亲很喜欢这画,她要收藏,于是千方百计地寻找……她只告诉我,画还在中国。”

眼眸移滤间,一卷半摊的画引起了碧瑶的注意。这卷低调清然的画轴在这样一个书房里是不起眼的,碧瑶还是注意到了它。只因她太熟悉那个老渔夫和那只鸬鹚了。墨迹很淡,扑散在如绸光滑的丝纸上,那质地和印象中完全不一样。她竟然忘记了自己藏有这么半幅原画,更忘记了溥伦也在找这幅画。

溥伦没有回答他的话,举步来到碧瑶面前,替她遮住了头顶上漏雨的一方天。风淅淅,那缕轻盈的香味透过雨的潮意游到碧瑶跟前,她不由得紧张起来。

来厨房取茶的段睿刚好进来,见状,一时好奇也跟了出去。

段睿被她激烈的反应震住,半晌,轻吐了声:“随你。”转身进了里屋。

“阁楼里太热了。”碧瑶晃荡着垂空的脚丫子,使劲把揉碎的叶渣子扔远。她不经心地反问:“你呢?”

“回去了。格格的身子骨向来不好,回法兰西有专门的大夫照应…”

碧瑶猛地抽回手:“我该走了。”

碧瑶蹑手蹑脚地打开了另外两扇窗,霎时,清风涌进,卷走了不少热气。她满意地拍了拍手,一个转身,脚下一拌,磕翻了沉实的红木椅。蓦地,陈年楼板上亮起轰天雷似的一记巨响,震得碧瑶从心口麻到了手指尖。

“就在这时候,门口闪进来一人。钱家婆子还以为是上门买货的哩,就对那人说:‘店打烊了!’天已经黑下来了,俺那里天黑得快,不像城里,晚上亮得跟白天似的。那个人好像没听懂钱家婆子的话,管自己进来了,嘴里还哇哩哇啦地说着什么……”

细巧的指针徐徐划过唱片的纹路,尖亮的女音溜窜出喇叭:“…盛会噢喜宴开,嗳宾客啊齐咦咦咦来嗳——红嗡男绿哦女,好不开哎哎哎怀唉唉唉……”

“蔻丹呢,还是蒲石路的那家洋行好,货正,不容易掉色。”段依玲嘴角一抿:“瞧你的指甲,都脱色脱成这样了,和你的这身衣服也不配。”

段睿还穿着藏青色的学生装,他靠墙叉着双臂,好笑地看着她快乐的活泼样,说起了玩笑:“梧桐妹,捡到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