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紫听到父亲的自吹,格格一笑。她心里欢喜,便笑眯眯地说道:“玉只是担心我父自擅武勇,冲上去与匪徒博命。”

那贤士冲着歌婢郑少姬唾骂了一顿后,他告诉众人:字,是圣人得苍天之意创造出来的。它是高贵的,神圣的。杂工中的那个小儿,居然把这么高贵神圣的字,当商品一样标价,那是亵渎鬼神的行为。就让上天去惩罚那小儿,众人不可再理会他。

这是昨天那个白脸剑客。

玉紫所站的前方,十几个武士正懒洋洋的坐在地上,一边就着焰火饮着浆水,一边聊天。他们的长戟,就放在腿旁,他们的身上,还着了竹甲,佩剑更是不曾离身。

片刻后,五六百步外的另一处扎营地,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呼啸。

感觉到他语气中的不善,玉紫连忙脚步加快,向前奔跑而去。

一个人喝骂道:“怎地又有车翻覆?”

她实在有点愧对老人。这次的事,纯是她思虑不周,当时她要是把食盐装进竹筒里,再用木头或碎牛皮塞好,也不会出现二百刀币化为乌有的事。

父亲连忙应了,提步便向亚走去。

也就是说,女馆,便是这个时代的妓院。

走出树林后,前后的剑客同时抱怨起来,“若扎营于荒地,那就难以猎到大只野兽了。”

当她回来时,父亲已把刚才柴火搬到了另一侧,把刚才烧过柴火的地面弄干净,并铺上了麻布。

众杂工们自成一堆,他们好奇地朝着玉紫打量,却没有人上前向她打招呼。本来,玉紫年纪小,又是新来之人,她是应该主动打招呼的。可是她还没有靠近众人,便可以闻到他们身上那冲天而起的臭味,哪里还敢上前?

哄笑声中,另一个剑客大笑道:“然也,如此人物,真不似乞儿。莫不,是哪位贵人的后苑逃出来的童男?”

玉紫怔怔地接过了陶瓮。

他说到这里,见玉紫睁大一双眼,一副饶有兴趣,倾听得很认真的模样,整个人更是精神大振,他砸砸嘴,又用力地拍了拍腰间的佩剑,大声说道:“想当年,”

玉紫咧嘴一笑,她高兴地说道:“真的?太好了。”转眼,她叹了一口气,喃喃说道:“要是入城时,我便扮成男子,哦,丈夫,那就好了。”

玉紫暗暗皱起了眉头。

玉紫知道,他这话的意思是说,可惜,你只是一个女人。

老人咧着干巴的嘴唇,呵呵笑道:“然也,此是曾国。”

穿过渐渐稀疏的树木,渐渐的,她的眼前出现了一片高高低低的土丘。哦,那不是土丘,那是一座座坟包。

找了半个小时后,她的眼前,终于出现了一根高大的榕树,榕树粗大的根系旁,有一小片空秃的地面,这地面还挺干净的,坐在上面,可以不怕被蛇咬了。

这人的木架扔得匆促,“砰”地一声重重地撞在同伴的脚背上,痛得他长嚎一声。

话音一落地,公子出笑了。

他这一笑,优雅又和善,他看着玉紫,道:“闻你鲁语说得甚好,可愿在我身边随侍?”

啊?

在他身边随侍?

有人用我了?

玉紫大喜,她略一沉思,便抬起头,十分认真地问道:“不知公子每月给我多少刀币?”这一瞬间,玉紫在想:我这身体本是鲁国贵女,又与齐国公子有牵扯,真要在公子出身边随侍,这些陈年旧事都有可能扯进来。除非他给了我足够的刀币,否则我不能干。

玉紫更知道,她现在只是因为脏而掩盖了真面目。她现在在杂工中,这种脏不显眼。真到了公子出身边,必会洗得干干净净,那时,她就难掩真面目了。若被人看出是女子身,麻烦会更多。所以,没有足够的利益,随侍这个活,还真不值得干。

公子出眉头一挑,俊美贵气的脸上,再次露出那淡淡的笑容来。而站在公子出旁边的那剑客,已是沉着脸低喝道:“不问责任,只问利益。真是一个匹夫小人!”

这下玉紫可不干了,她抬起头,盯着那剑客朗朗地回道:“我衣食难继,家有老父。当此之时,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君若说我是小人,那我便是小人!”

玉紫这话一出,公子出眉头一挑,他的嘴角向上一扬,双手一拊,道:“拿刀币来。”

“然。”

一个剑客向玉紫走来。

他的手里端着一个木制托盘,上面黄灿灿的一大堆刀币。

玉紫只是看了一眼,便转回了头。

公子出看在眼里。他接过托盘,送到玉紫面前,道:“赐给你这小儿。”他身为一公子,亲自把这钱币送到玉紫面前,似乎都没有注意到,眼前这小儿,是个又脏又土的庶民。

玉紫没有接,她抬头看向公子出,问道:“君不用我?”

公子出笑着点了点头。

玉紫把托盘慢慢推回,她朝着公子出眨了眨眼,笑得极为灿烂地说道:“无功不敢受禄。”

说罢,她朝着公子出深深一礼,退了出去。

公子出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无所谓的笑了笑,顺手把托盘递给身边的人。倒是他身边那剑客说道:“这小儿,虽重利益,偶尔吐出的话,实有文采,进退处事,也还从容。”

玉紫一直退得远了,直到公子出的马车,已经消失在她的视野中。她才吐出一口气,伸袖拭了拭额头,嘀咕道:“这种贵人,就算一句话不说,可那气势便可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的心,到了现在,还在砰砰地急跳。玉紫看着远方的山峦,暗暗想道:这些正牌的贵族,居然一眼便可以看出,我这人是冒牌货。这样对我不利的,以后,我要学一学了。

隐隐的,玉紫现,自己的心,是有着怅然若失的。面对公子出,有那么一片刻,她甚至想向他展现自己最美最好的一面。

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事。当玉紫多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后,便把公子出抛到了脑后,又开始寻思着,要怎么才能赚到刀币。

一阵马蹄声传来。

宫来到玉紫身边,朝公子出的马车看了一眼后,担忧地问向玉紫,“怎么会被公子出相召?”

玉紫回道:“儿鲁语说得好,公子出便召我一见,见我后,又不中意了。”

宫吁了一口气,笑得很欢:“我儿安好便妥。”

“恩。”玉紫大力地点了点头,灿烂地一笑,她看向远方的山恋,对自己也对父亲说道:“天无绝人之路。”

宫呵呵直笑,满足地说道:“我的儿,出口便是华章。”

与关爱自己的父亲在一起,总是快乐而轻松的。玉紫与父亲聊了两句后,又跑到路旁,与鲁农们交谈起来。

在这种走走停停中,又是一天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