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紫看着父亲,吞了吞口水,讷讷地问道:“父,父亲,这些女子,也是女馆中人?”

有时,玉紫朝着树林中一望,便不免会想,要是能弄到一些肉食,那我与父亲的身体,就可以经得起这种长途奔波了。

父女俩饱餐一顿后,都是肚腹暖暖的,整个人熏陶陶的疲惫尽去。

所以,她便跟在驴车后面,用双足行走。

盯着盯着,一个二十五六岁,脸黄而长的青年人伸出手,在玉紫的肩膀上重重拍去,笑道:“小儿虽黑,肤却细嫩,五官更好,颇类处女。”

“儿回来了?”老人笑得脸上的皱纹都绽开了花,见到玉紫一身的汗水,他心痛地说道:“儿在外面转悠了?可曾有人欺侮?”

玉紫略略低头,她模仿众人行礼的姿态,朝着那汉子双手一叉,睁大双眼,朗声说道:“闻君先辈曾是贵人,对吗?”

悄悄地瞅着老人,玉紫正思量着如何措词时,背对着她的老人叹了一口气,说道:“玉,休惧。”

他居然一开口,便是赶客。

饶是如此,玉紫还是一眼便看出来,这地方,以前也曾繁华过。像那杂草和树木林立的地方,以前定是一个不小的花园。像这些陈旧的木屋,那都是漆成了光泽鲜亮的青黄色,虽然现在已是一片斑驳腐朽。

石建的,斑斑驳驳的城门上,树着一根旗帜,飘舞着羽毛和牛尾的旗帜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个大字“曾”。

玉紫脚步一提,人也有了点力气。

一棵棵高大的,四五人才可环抱的树木直耸云霄,一走进去,一股清风习习而来,冲散了玉紫满身的燥热和疲惫。

那身前的人高大一些,他挺了挺腰背,在空气中呵出一口白气后,沙哑的声音在树林中传荡,“公子胸怀大志,美人无数,鲁氏娇娇不过是众姬中一姬而已。吴袖向得公子之心,就算有一日公子知道她杀了鲁氏娇娇,也不会在意的。”

宫老见状,连忙说道:“亚,我与你俱去。”说罢,他伸手来扯亚。

亚右手轻轻一挥,便巧妙地避开了宫这一抓。

亚不转睛地盯着玉紫,笑道:“小儿平素目光炯炯似小狼,怎地今日低头不语,这般温良?来,一起去吧。”

说罢,他提步向玉紫走来。

眼看亚就要走到自己面前了,玉紫一急,双手一伸,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她蹲在那里,低着头,佝偻成一团,任**地长挡着脸,低低地说道:“突然有些腹痛,父可先往。”

亚脚步一顿。他站在玉紫面前,低着头,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关切地问道:“腹痛?不妥,恐雨邪侵体,起来一舞。”

说罢,他伸出手,抓向玉紫的小手。

玉紫哪里敢让他抓手?

这一场雨,不但让她的真容显露,连她涂了泥的手脚,也露出了白皙水灵的肌肤啊。

当下,玉紫紧紧地缩着肩膀,把两手拢在袖中,摇着头,语气不善地尖声说道:“容我休息!”

她的声音,十分尖利。

亚先是一怔,紧接着哧地一笑,正要说些什么,宫已是大步上前,把亚重重一推,道:“我儿便是如此,亚君,老夫浑身冷,去舞上一舞罢。”

一边说,宫一边推着亚向前走去。

亚笑了笑,任由宫推着自己。

只是走了好远,他还转过头,目光炯炯地盯向蹲在月光下,抱成一团的玉紫。这时刻,他是嘴角微微上掠,似笑非笑的。

等亚走得远了,玉紫才慢慢站了起来。

她一站起,便低着头,怔怔地看着胸口处。

方才,雨一停,她便感觉到,原本鼓鼓的胸口,现在已是空空如也。她更感觉到,盐水顺着她的腿,流到了地面上。那盐水流过的肌肤,还有一点点刺痛。

可是,她不敢表现出来,她不想让父亲忧心。她害怕年老的刚被雨淋了的父亲,知道花费全部家财购得的盐给雨冲了后,会撑不下去。

盐,没了!

玉紫瞪着空空如也的袖袋,半晌后,她双手抱着头,低低地哽咽起来。

哽咽声,从她的喉中,低低地传出。刚一出喉,便被清风吹散。

她的盐,她花了两百刀币购买的盐啊。这些刀币,原可以让他父女俩吃一年的。可这一下,全没了。

全没了。。。。。。

呜咽了一阵后,玉紫抽噎着,伸袖拭去脸上的泪水。然后,她蹲下来,扣起泥浆,一点点在手心涂匀,然后抹在脸上,脖子上,手脚上。

做这些事时,她一边抽噎,一边一句又一句地对自己说道:“困难只是暂时的。没有过不去的坎。玉紫,只要父亲没病,只要你不生病,就不怕了,不怕了。。。。。。玉紫,不怕了。”

低低的,一句又一句地自我安慰中,玉紫站了起来。

她刚刚站起,身后便是灯火大亮,同时,一阵急促的鼓声响起。

“咚咚—咚”“咚咚—咚”的鼓声中,一个清亮的齐音暴然一喝,“吼——”

几百个声音同时应道:“吼——”

整齐而规律,充满阳刚的“咚咚”鼓声中,齐音又起,“吼!天以日为阳,天以水为阴。我得阳兮,长寿永康!我得阴兮,怀柔怀德。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