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经此一事,冯友才提心吊胆的,说什么也不肯让凤槿再离开自己的视线。

凤槿不愿意裴徵将这事说出去是因为拿不准冯友才的态度,他若是知道了,会做出什么事?毕竟冯友才爱女如命,就连辛苦挣来的家产也愿意用来交换自己这唯一的女儿。

冯友才揩了揩眼泪,王五也跟着抹泪儿,他跟了主家十几年,几乎是看着大小姐长大的,可从没想过殷实如冯家,竟也会遭到这种天杀的事。

凤槿不禁想到,费鸢这样虚弱的身体,是怎样走上来的呢?

这会子马车应该是在一处偏僻的所在,就算她们叫也没有用。

结合刚刚冯家的态度,兰芝立即明白过来,悄声问道:“小姐说的可是费家?”

凤槿淡然道:“有些事,总要解决的。”比如费家这么些年,对冯府究竟怎样,费家众人又在这里头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永州梁氏,是盘踞已久的地头蛇。

“一点酥烙渣。”他淡淡微笑,若无其事般将食指递到她面前,凤槿的心被他握起,然后稍稍捏了一下。

若是他告诉冯老爹,又是一顿鸡飞狗跳。

今日来的只有凤槿、梁菡和小丫鬟翠环。

那人人忙着收钱,正不亦乐乎呢,连头也没抬,就报道:“诶,买定离手了啊,冯家大小姐对赌无名公子,赔率一比十!”

早年在西南边陲做生意时有感而发,便将赌石的生意引进了永州城。

大女儿回门时满门相迎,可轮到了小女儿却是门庭冷落。

凤槿从善如流,任这位亲切的姨母攥着自己的手往屋里带去。

凤槿心中冷笑:好你个费鸢,竟企图借着费家长辈来压她!

冯友才一向爱惜面子,听了凤槿的话瞬间回过神来,一张老脸微皱,咳了两声,装模作样地为凤槿引见道:“女儿啊,这是裴徵,在家行三,你唤他三哥便好。”

只不过冯友才近来一直呆在冯府里根本不出门,这些掌柜的便也顺势将账簿送到冯府来给冯友才过目了。

女儿大了,当爹的才恍然觉着自己从前过于疏忽,而今冯槿野丫头的名声在外,永州城的大户人家哪个敢来提亲?

呵,愚民,竟妄想让孤臣服?

也不知道怎的,兴许是为了应这谶言,先帝这一生竟无一子,膝下全是女儿,凤槿有巫师批命,又聪慧异常,自然当担大任,只是没想到,她继位不过三年,东方琮竟发动了政变。

收回了思绪,凤槿又同梁菡聊起了些别的,本来今日也未曾想与梁菡商量出个结果,不过是借故躲着裴徵罢了。

到了晚间该告辞了,凤槿才恋恋不舍地从梁府离开,只不过走的时候又碰见了梁宣。

这位冷面仁兄还破天荒地同她打了个招呼。

这回可没有梁菡的陪伴,凤槿隐约觉得有点意思,忽而叫住正要离开的梁宣,开口道:“梁公子,你早就认出我来了?”

梁宣回过头,冲她淡淡一笑。

“冯小姐无意遮掩,在下的眼睛又还尚可,自然认得出。”那日她与梁菡去的是小倌馆,那馆子里的人不拘男女都能接待,是以凤槿做男装也不过是为行走方便一些,并未刻意遮掩。

梁宣能瞧得出她的女儿身,也不足为奇。就是不知道他突然出现在此地是有何计较,难不成是怪她拐了他的妹妹去那地方?

凤槿面上不显,心中却是腹诽得起劲:我管你眼瞎没瞎,是你妹妹自己要去的,可不是我霸王硬上弓。

不过毕竟是人家的地界,凤槿自也不想惹上什么麻烦,只是笑了声:“梁家兄长大人有大量,自当不会与我这一小女子相计较。”

这往日里凤槿可从不会说这样的话,到底是事急从权。

梁宣听自家小妹讲过她的好友冯家大小姐,上回当街对峙,凤槿离开后,他这心里便空落落的,每每想到她的眼神,总是难掩笑意,就连身边的小厮也瞧出来了。

自此他便特派了小厮私下里去打听打听冯家小姐,除了上回令其名声大噪的赌场之事,梁宣又听了许多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过事情虽小,却是能窥见一个人的品性,冯槿这样的,只能说是个奇女子了。

长这么大,梁宣还从未对旁人如此上心过。

这才会趁着冯家小姐来找妹妹时屡屡假装邂逅,并脱口而出方才略显无礼的话。

“小姐,裴三郎问您何时回府?”

夜幕降了,风吹动起来带得一丝凉意,裴徵特遣了人来催她。

凤槿告辞道:“三哥来接我了,方才已经说好的,他怕是等急了。”她忽得有些着急,眉头微蹙,好像在担心什么,同方才的样子完全不同,可是梁宣不敢问,毕竟是她府上的事,自己一个外人也不好插手。

凤槿却是在不断地观察着梁宣的神色的。

冯老爷将保护凤槿的事全权交给了裴徵,他自是无比上心的,这不,她不过同梁菡多聊了一会,裴徵便派人三催四请的,说白了还不是怕自己偷偷溜走?

嗤,这裴徵忒小瞧她了。

凤槿这般想到,她是什么人,兵临城下也不肯逃跑的人,会怕他这点事?

最坏的结果不过鱼死网破罢了。

冯友才到底是心疼女儿的,若是凤槿大闹,自然无事不依她。

可凤槿觉得事情还远未到这一步呢。

毕竟冯家在永州好歹是个大户,响当当的名声,家宅之内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沦为旁人的谈资,冯老爹带大女儿不容易,凤槿体恤他,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想走到那一步。

说到底,冯老爹也是为自己好。

“三哥?”梁宣喃喃念了一句,似是在想些什么。

“你叫裴徵三哥么?”他问道。

凤槿浅浅笑着,梁宣的影子将她罩着,无形的一股压力就抵在她身上,凤槿垂着羽睫:“我爹让我叫的,三哥总管着我,说是以后一定要娶我为妻。”欲说还休,眼尾似乎还带了些泪水,看起来并不那么情愿的样子。

梁宣心头微沉,他不知怎的,忽然没来由的烦躁,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被人抢了似的。

凤槿再没同他说话,与他擦肩而过,在背对着梁宣时露出一抹得胜的笑。